第215章 无头女尸(9)

“我们忽略了一样东西!”

穆青澄松开宋纾余的手,重新戴上猪皮手套,把灯盏拿过来,凑近了照在尸身的右肩往下二寸的地方,“你们看,这一块儿的创痕,是不是看起来与其它的创痕有所区别?”

闻言,田仵作立刻觑起双眼,仔仔细细的观察,可惜,他翻来覆去,将每个角度都看遍了,仍是一脸茫然,“啥区别啊?”

“大人,您看看。”穆青澄只好换个人,希望能得到认同,而不是她一人眼花所致。

孰料,宋纾余自从进来,便将眼睛安在了头顶上,目光只朝上不朝下。

听得穆青澄唤他,他心中默默地挣扎了须臾,才出声道:“你,你把尸体遮盖一下,尤其是……是不可见人的部位。”

穆青澄皱眉,“她是死者……”

“那也是个女子,本官非验尸人,最好是非礼勿视。”宋纾余急忙表明态度。

那会儿,整个尸检过程,他几乎都没有看过尸体,唯独在穆青澄解剖的时候,没忍住瞧了一眼,结果便破了功,险些又重演了一次“逢尸就晕”的丢人行径。

所以眼下,他是万万不想重蹈覆辙!

穆青澄嘴上没敢说,心里却是腹诽不断,对她又抱又亲的时候,可没听他说过半个字的诸如“男女有别”、“非礼勿视”、“君子所为”之类的话。

她扯过白布,将死者遮盖的只剩下右肩裸露在外,方才拉着宋纾余蹲下来。

她问:“大人,您会作画吗?”

“嗯,自然是会的。”宋纾余回道。

穆青澄欣然道:“那您肯定能看得出来叠加的图案!”她说着,用手指轻点那处殷红的皮肉,“您瞧,在这块儿创痕下面,是不是还有东西?”

经过她的提醒,宋纾余细细分辨,随即墨眸一亮,道:“创痕下面有层图案!”

“图案?”

田仵作惊诧之余,连忙揉了揉眼睛,复又看过去,满面惊疑道:“是死者肩上原本有纹身吗?”

“似乎是。”

穆青澄取了尺寸最小的细毛刷,从创痕的狭窄空隙里探进去,轻轻扫了扫那层图案的皮肉,而后又沾了些许的水,刷在白色宣纸上。

果然,没有刷出来血色!

穆青澄展现出了少有的兴奋,“验创痕的时候,我就瞧着这一块不太对劲儿,当时也没多想,以为是棍棒不规则造成的层次伤,却原来,是绯红色的纹身,被血色创痕覆盖了!”

“不愧是本官的穆师爷!”宋纾余眼底染上笑意,赞赏之情,不绝于口,“慧眼如炬,心细如发。”

田仵作把钦佩之情压在了心里头,有大人珠玉在前,他开不开口,都不重要了。

穆青澄找来能够拓印的纸,覆盖在那块儿创痕上,然后把毛笔塞在宋纾余手中,笑眯眯地说:“大人,请您出点儿力呗!”

“干嘛?”宋纾余明知故问。

穆青澄好声好气地解释道:“这个纹身很关键,卑职想请大人把它拓印到纸上,然后凭借大人出神入化的高超画功,摘掉上层的创痕印记,还原出纹身的本来面貌!”

她求人的态度特别端正,不吝笑容,连吹带捧。

可惜,宋纾余没给她多少希望,“纹身被创痕覆盖了十之七八,仅凭那二三分的残图,本官即便有点石成金的画功,也还原不出来。”

“呃……”穆青澄皱眉,思考了片刻,道:“没关系,先拓印出来再说。”

宋纾余只好照做。

在这个间隙里,穆青澄询问田仵作,道:“京城内外是否有专门为人纹身的画师?尤其是,专为女子纹身的人?”

田仵作道:“应该是有的,但我不清楚要在何处寻找这些人。若说为死者纹身的人,想必亦是女子,毕竟所纹的位置,不可能随便让男子触碰。”

“不一定。”宋纾余提出了不同的想法,“这个世道,女子纹身是极其少见之事,相应的,女画师做纹身师,亦是少之又少。而死者既能与男子媾和,又为何不能是与她关系亲密的男子为她纹身的呢?”

闻言,田仵作立刻拱手盛赞,“大人英明!”

穆青澄一锤定音,“既然两种可能性都存在,那便都查,宁可多做无用功,亦不能错漏了重要线索!”

不多会儿,宋纾余描摹完成,穆青澄研究了一番,又将画作递回给了宋纾余,央求道:“大人,卑职觉得,您可以试一试。照着边角的纹路画下去,试上十个八个版本,兴许会有一版,与纹身原貌相似呢?这样的话,咱们筛查起来,效率也更高嘛!”

宋纾余气笑不得,“你倒是会使唤本官。”

穆青澄笑意盈盈,“主要是大人人美心善,才华出众!”

这一波马屁拍的,宋纾余嘴角翘起,心情极好,自是接下了这桩差事。

穆青澄遂道:“田伯伯,麻烦你善后啦,我先回庑房洗漱一番。”

“好,去吧。”

田仵作目送穆青澄出了门,正要低头清理尸体,宋纾余却慢下一步,在他身侧低声询问道:“老田,本官和穆师爷进来的时候,你都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都没有看见。”田仵作一惊,下意识的否认,生怕因为看见了不该看见的,而被大人“灭口”。

谁知,宋纾余听了,神色阴晴不定,“确定吗?”

田仵作用力点头,“确定!”

“那你平白长了两只眼睛是干什么的?”宋纾余瞅了田仵作一眼,不甚高兴,“有些时候,要实事求是,不要总想着明哲保身,明白吗?”

语毕,他掀了帘子出去了。

留下田仵作一个人,在原地懵了好半晌,依大人的意思,他到底是应该看见他们牵手,还是应该看不见呢?

……

穆青澄洗去一身污秽味道,换了套新衣,临出门前,想到晚上要陪宋纾余回国公府一趟,便又折回屋子,从梳妆台上的妆奁里拿出香粉,往衣服上洒了些许,以免冲撞了老夫人,坏了他们祖孙二人过节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