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下纷争
紫光城北,神印山。
皓月当空,清晖散落,是个宁静的夜晚。
深林之中,喘息之声传出,打破了此地的安静与祥和。
“师兄,你还好吗?”
林中,李寒衣衣衫褴褛,一手撑在树上,一手捂着胸口,面露痛苦之色,发出急促的喘息之声。
他身披数道剑伤,胸口处一道尤为严重,几乎横穿了整个胸膛,伤口触目惊心,其中还散发着淡淡的红光,正不断撕扯着血肉,使得伤口迟迟无法愈合。
称呼李寒衣为师兄的人是一个女子,名叫阮芷,此刻她正站在男子身旁,面露焦急之色,时不时会看向周围,在警惕着什么事物。
阮芷身上也受了些轻伤,但远比不上李寒衣那般严重。
休息了一会儿,李寒衣的状况也不见有好转。
“师兄,需要我给你输送灵力吗?”
阮芷焦急地问道。
尽管李寒衣的脸色十分难看,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让我休息一会儿就……咳咳咳!”
一句话都还没说完,李寒衣就咳嗽了几声。
“咔咔!”
李寒衣还想说些什么话,但树林深处陡然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他急忙止住咳嗽。
两人同时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脸上都是多了一丝警惕之色。
声音的源头离此处似乎有一段距离,此处树木茂盛,很难看清前方的状况,两人此时的处境,也不敢贸然动用神念查探,只敢通过声音来猜测前方的状况。
“咔咔,咔咔……”
声音不断传出。
等了许久,见无事发生,两人松了一口气。
阮芷给李寒衣传音说道:“师兄你伤势太重,我先去前面看看情况,你在此处休息一会儿。”
李寒衣面上流露出了些许犹豫神色,捂住胸口的那只手也不由收紧了一些,短暂的犹豫之后,他传音说道:“小心点!”
与此同时,李寒衣嘴角又有鲜血溢出。
见状,阮芷皱了皱眉头,但此刻不是关心李寒衣伤势的时候。
阮芷身形虚化,消失在原地。
林中,一团黑雾悄无声息地在林中移动着,阮芷施展遁术前行,目标正是那奇怪声音的源头。
很快,黑雾凝聚,阮芷的身影也随之显现。
黑暗中,一棵大树旁边,一只女鬼手中抱着一个鬼婴,鬼婴正啃食着一只人类的手臂,声音正是那手臂骨骼碎裂的声音。
女鬼口中还哼唱着哄小孩睡觉的小调,其冰冷惨白的脸上却有着一副温柔神态,若非一旁有着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这番景象竟显得有些温馨。
看到只是两个小鬼在此进食,阮芷也是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阮芷抬手结印,一道金光乍现,朝那女鬼头顶激射而去。
金光转瞬而至,女鬼很快就意识到了危险,但却并没有立刻逃窜,反而是紧紧护住了怀中鬼婴。
金光到达了厉鬼头顶的同时,阮芷手印一变,金光瞬间张开,将厉鬼笼罩在其中,顿时那厉鬼动弹不得。
随后阮芷又取出一件玉瓶法宝,轻念口诀,将女鬼和鬼婴吸进了玉瓶法宝之中。
收服厉鬼和鬼婴之后,阮芷又感应了一下周围的气息,在确定周围没有其它鬼物之后,才将法器收了起来,随后身形再度消失在原地。
很快,阮芷就回到了李寒衣所在的位置。
此刻李寒衣正盘坐在地上调息。
在没有护卫的情况下在这种地方进行调息,这是十分冒险的行为,若非李寒衣的伤势太过严重,是不可能在这种地方打坐调息的。
阮芷皱了皱眉头,不禁动了些异样的心思。
她和李寒衣同为清虚门弟子,不久之前,她在执行宗门任务过程中,莫名遭到魔修袭击,还险些命丧魔修之手,幸好得到李寒衣的援救,才侥幸活了下来,不过李寒衣也因此受了重伤。
两人同为清虚门弟子,但并不相熟。
萍水相逢,且对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阮芷本不应该起抛弃对方的心思,但眼下,李寒衣无疑是已经成了累赘,若是她自己一人,她有很大把握摆脱魔道妖人追杀,但带上李寒衣,却是希望渺茫。
与其带着这样一个累赘,还不如趁现在自己一人逃走,这是此刻阮芷内心生出的想法。
阮芷能看清形势,但可惜心地还是有些太软,一想到李寒衣对她有救命之恩,几番犹豫之后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或许再给她一会儿时间,她就能够下定决心,但李寒衣此刻已经缓缓睁开了睁开了眼睛。
见李寒衣睁眼,阮芷连忙上前,搀扶住了他。
“师兄,你好一点了吗?”
阮芷真心希望李寒衣伤势能够好转一点,毕竟她的确不想去做忘恩负义之人。
但话刚出口,阮芷便在李寒衣的头上发现了几缕白发,李寒衣的生机竟然在流逝。
看到这一幕,阮芷的既有些羞愧,又有些后悔。
羞愧是因为李寒衣为了救自己而受伤至此,自己居然还有逃跑的想法。
后悔是因为自己刚才没有下定决心。
“师兄,怎么会这样?”阮芷问道。
李寒衣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缓缓开口说道:“这是那魔道妖人的邪术,我的生命力正在流逝,恐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闻言过后,阮芷神情有些飘忽起来,也不知是想了些什么。
见阮芷茫然神色,李寒衣却微微一笑,似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他缓缓开口说道:“师妹不必为我忧心,我学艺不精,不是那魔道妖人的对手,才会有此劫难,师妹你快走吧,不用管我了,过不了多久,那魔道妖人就会追到此处,到时候我会尽力再拖住他一些时间的,至于师妹能否逃脱,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李寒衣言语中带着几分洒脱,丝毫没有流露出面临死亡时所应有的恐惧和悲伤,重伤的身躯也因此显得有几分伟岸。
“师兄,对不起,若非是为了救我,你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
阮芷眼睛有些湿润,心中犹如刀绞般隐隐作痛。
李寒衣顺势将阮芷拥入怀中,然后在阮芷耳边轻轻说道:“师妹保重!”
阮芷也没有想到李寒衣会突然抱住自己,不过想到李寒衣已经是将死之人,所以她也并未挣脱,反而是心中多了几分伤感。
两人一路奔逃,根本没有时间仔细端详对方,在这最后的时刻,阮芷想要仔细看一眼李寒衣,好记住李寒衣的样貌。
她此刻被李寒衣抱在怀中,低着头,抬头之前,她本以为李寒衣会是一副感伤之态,但抬头之后,她却在李寒衣脸上看到了满脸狞笑,十分恐怖的神情。
与此同时,一阵凉意自她的背后袭来,随后胸口传来了钻心的疼痛,阮芷想要开口呼喊,却连抬动嘴唇的力气也没有了,原来生命流逝的感觉居然是如此的无力。
李寒衣的手自阮芷的后背贯入了胸膛,握住了她的心脏,心脏破碎,阮芷一身血气伴随心脏的破裂流入了李寒衣掌心,随之一同消逝的还有她的生命力。
阮芷并未立刻死去,但她的身躯却逐渐干瘪了下来,直至最后一丝生机消失,她的身躯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随后化为了一堆飞灰,飘散在微风之中,她的生命也随之流逝。
李寒衣挥了挥衣袖,抖落了身上的灰烬。
此刻的他气息再没有半点虚弱的痕迹,那几缕白发也重新变回了黑色,生机也停止了流逝,就连身上的剑伤居然也都已经消失不见,甚至没有留下一条疤痕。
但还不待李寒衣欣喜,一道寒光却一闪而过,下一刻,一柄飞剑出现在李寒衣眼前,李寒衣连忙唤出一面盾牌法宝庇佑在身前。
李寒衣虽然反应迅速,但飞剑之势,锐不可当。
“轰!”
只听见一声巨大的声响传来,李寒衣身躯倒飞数十丈。
飞剑并未再度袭击,而是飞向了暗处,同时,黑暗中传出了嘲讽的声音。
“清虚门弟子,真如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哈哈,没想到吧?李寒衣,我们又见面了。”
月光下,那人从黑暗中走出,一袭红衣,仿佛染血一般,此人身形俊郎,相貌非凡,但全身透露着一种诡异的气息。
“哼,邪魔歪道,只会使些偷袭暗算的卑劣手段罢了。”李寒衣不屑地笑道。
“哈哈哈!”
男子张口狂笑几声,随后开口说道:“卑劣?论卑劣的话,恐怕我的卑劣和李公子相比还是有些不值一提吧?遭遇追杀,利用同门师妹做挡箭牌,引我去追杀你的师妹,发现自己遭受重伤,生机流逝,又佯装保护师妹,随后还吸干师妹来疗伤,若非我知道阁下是清虚门的弟子,恐怕还以为阁下是我魔道中人呢!”
“你全都看见了?”
李寒衣脸上显露出怨毒之色。
“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堂堂清虚门弟子竟有如此行径,就算在我魔道之人,恐怕也只有骨神教的那帮疯子能有你这般心狠手辣。”红衣男子开口说道,神情中竟有几分鄙夷之色。
“欲成大事,死不足惜,区区同门师妹,又算得了什么?”李寒衣冷冽一笑,朗声说道。
话音刚落,李寒衣神色一变,径直向魔道男子袭击而去,他手持一柄短刀,此刀虽然短小,但锋芒暗藏,威力也是不容小觑。
面对李寒衣的突然袭击,红衣男子只是手一抬,一股无形之力便扼住了李寒衣咽喉,顿时让他动弹不得。
“暗中蓄势,伺机待发,手段不错,但可惜,实力太差,之前让你侥幸逃脱,上演了这同门相残的好戏,这次我可不会给你机会逃跑了,老实说,你已经浪费了我太多的时间了,我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所以闲聊结束,你是自己交出那东西呢?还是我自己来取?”
男子脸上带着些许笑意,但隐藏在笑意之下的,是浓郁的杀意。
“哈哈,想要封灵神录,你还不配!”李寒衣张狂无比地说道。
魔道男子微微一笑,不以为然地说道:
“死到临头,居然还敢猖狂,就你这下作手段,真把自己当什么正人君子了吗?交出封灵神录,饶你不死,否则……”
魔道男子手掌缓缓收紧,缠绕在李寒衣脖子上的无形力量也随之变化,骨头断裂的声音不断传出。
“想要……我的命,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
李寒衣说话困难无比,但令人惊叹的的是此刻李寒衣脸上出现了一丝疯狂的笑容。
下一刻,躁动的能量从李寒衣的身体中陡然爆发了出来,男子顷刻间便明白了李寒衣的打算,连忙抽身而退。
“混蛋!”
男子咒骂一声,一掌隔空拍在了李寒衣身上,同时身形后退了数丈之远,但顷刻间爆发的能量还是将他席卷了进去。
片刻后,能量消散,地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男子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此刻的他脸色十分难看,身上的衣服也已经破烂不堪,刚才的自爆虽然不足以要了他的命,但还是让他受了重伤。
起身之后,红衣男子从废墟中找到了几个储物用的法宝,但当他打开储物法宝上的禁制搜寻过后,他狠狠将法宝狠狠摔在了地上,满脸怒容,激荡的灵力从他的身上四散而出,顿时周围的草木瑟瑟出声,他心中的怒火有些难以压制。
他早有预料封灵神录可能已经不在李寒衣身上,所以才有意留了李寒衣一命,想要追查封灵神录下落,却不想是这种结果。
就在男子发怒之时,一道强大的气机悄然而至,男子有所感应,立刻冷静了下来,抬头看向远处。
片刻犹豫之后,男子消失在了原地。
很快,一道身影出现在此地,那是一个中年男人,此人行事十分小心,浮空而立,观察许久,在确定安全之后,方才从空中落了下来,随后也在废墟之中进行了一番查探。
查探中,中年男人突然露出了惊讶之色。
一块白色的石片,隐藏在一堆碎石之中,看似是普通的石片,但是却附着着一些并不寻常的气息,中年男子拿着石片打量了一会儿,似乎是看出了一些门道,他囔囔了一句:“似乎有些灵魂气息?”
中年男子神情疑惑,似乎有些不敢确定,但还是将白色石片收了起来。
除了这块石片,中年男人并未有其他发现。
很快,中年男人离去。
就在中年男人离去不久后,魔道男子的身影在此地出现,此刻的他,手中握着一把长剑。
刚才的他已经有了动手的打算,只不过他此刻受伤,未必是对方对手,所以才未曾出手。
看着那人离去的身影,魔道男子满心不甘,一剑砍在了一棵树上,那棵粗壮的大树应声倒下。
随后,魔道男子并未停留,而是隐匿气息,追踪了上去。
魔道男子一路尾随中年男人来到了紫光城中。
魔道男子隐匿于暗处,看见了那中年男子飞入了一栋府邸。
方府。
看着牌匾上的两个字,魔道男子皱了皱眉头。
魔道男子凝视牌匾片刻,随后长叹了一口气,身形消失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