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倘若娘子不是人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倘若娘子不是人
床上没人。本文免费搜索：找小说网
但床铺已经铺好，她走过去摸了摸，温温软软的，还熏了香，帐子上的四个角多了八个玉铃铛，她往床榻上一坐，就轻轻地叮当当响起来。
声音不大，但清脆悦耳，好听是好听，就是绑在帐子上做什么，防贼么？总不能是招魂的吧。
她鬼使神差地冒出这个想法，立马觉着这铃夜里定会扰人安眠，起身要去将它们取下，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来，孟迟手提木桶，一只脚跨了进来。
姜绾才留意到，她的睡房另一头，支起来屏风，还冒着热气，他这是——
送洗澡水？
她没猜错，孟迟回身把门关上，提着桶去了屏风后，一阵水声倾泻后，又走了出来。
他袖子挽起，露出坚实的胳膊，上前来看她摘铃铛，姜绾有些尴尬，“你的？”
她摘了两个了，见着孟迟点头，把摘下来的放他手里去，“挂错地方了，我给你摘下来，挂你房里去。”
这儿是她的房间，她的床，她不要挂铃铛。
孟迟没说什么，只是问她，“你不喜欢这个？”
玉质的铃铛色泽温润，在他的掌心更显得精巧玲珑，美是美的，但要把它挂在自己帐上，太过诡谲了，姜绾摇头。
“怎么突然买这个，做什么用的。”
她试探着问，孟迟微微抬眸，抿了抿唇，“你不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姜绾生起一股烦躁之意，又想到他偷摸写的册子，避开孟迟投来的目光，“谁知道，你喜欢，挂你自己的帐子去。”
她莫名来了点小脾气，站起身想要去开门，请他回自己屋去。
孟迟在她身后，突然道：“娘子，我备好了热水，伺候你沐浴更衣可好？”
姜绾身形一僵，她正走到屏风近旁，能闻到屏风后随着热气弥漫开来的花香，绕过去一瞥，果不其然，沐浴桶里铺着一层花瓣。
香气和热气一股脑超人袭来，姜绾的脸被烘得发热，听到孟迟的声音在靠近，他还在唤她娘子。
“我放了些花瓣，街头卖花小姑娘那儿买回来的新鲜花朵，摘下来淘洗过了，味道你可喜欢？”
“今日在惠民药局累了一日了，我伺候娘子沐浴，也早些安寝吧……”
姜绾越听越不对劲，他今日从惠民药局回来就鼓捣这个？
还有她从来不用人伺候洗澡，就连丫鬟也不用，他又不是不知道。
“不用，水温很好，花也很香，还有六个铃铛，你拆完就早点回去吧，我自己洗就好。”
她回过头把他拦在屏风外，除了有几回醉酒，他平日也不这么喊她，今日是哪根筋不对了。
孟迟看着抵在胸前的一双手，感觉到面前的人轻微的排斥之意，他顺着她的力气后退了半步，“娘子嫌我伺候得不好吗。”
姜绾只是轻轻推了他一把，轻轻的，怎也没想到他会站不住，立时又揪着领口把人往回拉了拉，听到他得寸进尺地问她是不是嫌他伺候得不好，她一把又把人推了出去。
“我何时要你做伺候人的事了，别浑说了，我要沐浴，你出去吧。”
身后没了动静，孟迟总算走开了，姜绾松了口气，今日他哪哪儿都不太对，她也有些收不住脾气，褪去衣裳她沉进水，也不知自己发的哪门子火。
分明是她自己身上有诸多不合理之处，她不能给他解释，故而一旦发现孟迟有些不一样了，她便总觉着他是不是疑心些什么，姜绾捧起一抔水，闭眼淋下，想让自己从这种不好的情绪中跳脱出来。
若是他因此觉着害怕或是想要远离，她试着想了想，虽有些难受，但并非不能接手，姜绾怔怔地看着浴桶里漂浮的花瓣出神，忽听得背后悉悉率率的动静。
她眉间神色一紧，刚要起身勾下衣袍，孟迟提着新的一桶水进来了。
“娘子，我来给你添些热水——”
他站在她面前，姜绾刚刚裹上衣袍，堪堪收住匕首刺出的劲力。
见是他，她把匕首收回，默默从浴桶里出来，去拿干的布巾，“你来做什么，我不需要那么多热水。”
她身上方才连水也没来得及擦，此刻布料都贴在身上，不太舒服，见着他还没走，不免道：“你进来怎么没敲门？”
她方才差点以为是旁人闯入，要是匕首收得不够快——
“娘子这是——嫌我？”
孟迟依旧站定在原地，姜绾要绕出屏风，就得从他面前经过，抬眸见着他面露凄色，一双星目饱含控诉地将她望着，嘴上说得可怜兮兮，步子却半步不让，她进他也进，她退他还进。
“我哪里不好？”
姜绾被质问得莫名其妙，她何时说过他哪里不好，“我没说过——”
“那你让我把铃铛拆了挂到自己房里去。”
“还不许我伺候你沐浴。”
“方才还用匕首指着我。”
孟迟每控诉一句，就进一步，最后把姜绾逼到了浴桶前，“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抬手把她身上披着的干巾拆了，要解里头的湿衣，插了一句，“穿着湿的药着凉，我替娘子换一身。”
姜绾没让，换衣裳这种事，她手还在不用假手旁人，岂料不等她开口，孟迟不知用了什么巧劲，把她衣裳剥了，拿了干巾一裹，囫囵个就扛上肩，往睡榻去。
这一夜，姜绾算是知道了他在帐子上挂铃铛是为何意。
她原以为经历了匪夷所思的炸药事件后，他会变，只是没想到是变本加厉，变着花样讨她欢心。
悬挂的玉铃、熏了香的暖被，撒了花瓣的洗澡水……竟全都是铺垫。
她几度昏昏沉沉，清脆的玉玲声叮当当响近黎明，她已完全没工夫去再想他的变化，最后安然睡去。
孟迟照例起身去烧热水，要给姜绾擦拭身子，他看着她沉沉的睡眼，有一阵恍惚出神。
昨晚发生的事他想了千百种解释，却始终不敢去问她，他甚至想过，倘若她不是人呢……不是人，才能在昨晚那样的情形之下，护住二人周全吧……因着这看起来最不合理的解释，他已经不安且患得患失一整日了。
她是个普通女子他尚且觉着自己不知何处可堪相配，若不是，他更不知自己能留住她到几时。
从前他没想过倘若有一天姜绾想要离开会如何，但这回他想了个遍，想得令自己生出惧意，他怕她要走的时候，他留不住。
今夜费心布置，挖空心思讨她欢喜，此刻看着静静躺在身旁沉睡的人，他才渐渐找回一点心安。
她是他的娘子呢——
只消他待她好，很好很好，她便不会舍得离开他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