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老宅诡事红河岸边小巫女

第56章 幻影

鹿角号响了一声就不再响,但是回音还隐约在回荡。

接着,我看到了我的脚下腾起淡蓝色的雾气,雾气缓缓上升,很快将四周的火光遮蔽。

一切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这个场景我梦见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惊醒,一身冷汗。

我向雾气深处看去,排成列队的阴兵们,正向我走来。再转头,哪还有什么地下瀑布,分明是打开了一条缝隙的青铜巨门。

是幻觉吧,我疲惫地想。

如果我之前的十年是真实的,那现在一定是幻觉。

我不可能又回到了那里,跟青铜门有关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不仅我这样确定,闷油瓶、胖子、小花他们,都能确定。

除非,他们都是我的幻觉。

“你以为是幻觉?”

有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耳朵边。

我猛地一惊,心中累积的焦虑和恐慌一下爆发出来。

淡蓝色的雾里,在我的面前,出现有一个人的轮廓,而且我非常熟悉。

我仍然确信这是幻觉,尽管手开始发抖,脚迈开步子像是踩在棉花上,我还是朝他走过去。

雾气横在我们之间,我渐渐走近,“他”的样子渐渐清晰。

我们对视着,看着彼此,也像是看着自己。

我眼前的人,跟我一模一样。

一样的穿着,一样的伤,连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

我擡起刚刚划破了的手,那人也一样擡起手,手掌也有一道划痕,还在流着血。

“我操。”

我得说话,这样能感受自己:“难道不是幻觉?”

这里有一面镜子?

“镜子”里的我,却没有跟我一样说话,他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变了。

我忽然意识到,他不是我,而是在模仿我。

他现在的表情才是他真正的样子,我也是熟悉的。

“张海客?”我问他。

他笑了笑,眼神变得锐利,他不再模仿我,改变了自己的姿势,看起来很随意的样子,然后对我道:“好像很久没见面了。”

我看着他,觉得很荒谬,也很诡异。

他一定是我的幻觉,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幻想出他的目的是什么。

“怎么是你?”我很无语,我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

我幻想出来的张海客也看着我,似乎在揣摩我的心思,然后他说:“你要死了。”

哦,原来我是幻想他出来提醒自己现在很危险,很不安全的。

我朝他笑了笑:“不会的,经常有人跟我这么说。”我看着手掌,“我死前的幻觉,怎么可能是你。”

这个场景又是熟悉的。

在几个月前,也是在那道门前,我幻想出了黑瞎子和小满哥。

他们是我在意识模糊、差点因为低温死掉的时候,幻想出来的“救星”。

我后来也时常想起那段幻觉,或者说是梦。那也是我的恐惧,我的担忧,我十年以来心底最深的绝望。

但归根到底,他们只是我幻想出来跟自己对话的形象。

他们终究,还是我自己。

我眯起眼打量眼前的张海客,他也是一样。

“你从瀑布上掉下来,摔断了腿,你失去了意识,血流了太多,没有止住。”他说。

张海客的语调很冰冷,我觉得我听到应该紧张一些,毕竟是要死的人了,但我的心里十分平静。

“回答我。”我不想知道会怎么死,我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我为什么会看见你。”

我可以幻想出任何一个人,闷油瓶,胖子,老四甚至是人影。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此刻都比张海客让我更想见到。

如果非要是张海客的话,那只能说明他,或者说我自己,有比说遗言更重要的事要告诉自己。

我想到他的身份,心里的平静突然被打破,开始不寒而栗。

关于张家吗,还是关于闷油瓶。

张海客的声音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他道:“你想见的人,很快就能见到了。”

“什么人。”我的心脏剧烈地跳了起来。

张海客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说:“这里是他的终点。”

是小哥,我很确定,一定和他有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确定是幻觉的关系,我的焦躁变得很不想控制,我几乎是听到的瞬间就揪住了张海客的领子。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也开始发抖:“怎么回事,这里到底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张海客没有任何反抗,一点不像是他该有的样子。

我的幻觉出了问题,我开始怀疑,能不能听到想知道的事情。

张海客掰开我的手,我没有任何感觉,但是手被掰开了。

我们对视着,我的焦躁被压制住,转而变成徒劳的担忧。

张海客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这是他跟我最大的不同。

“你来仔细看。”张海客转身向他身后不远处的阴兵们指去,“他们是什么。”

我看向那些阴兵,蓝色的薄雾渐渐散开一些,我看到了一支浩大的队伍,但不是阴兵。

他们不穿铠甲,穿着暗色的长袍,不是马脸,而是戴着像是壁画里的那种面具。

他们浩浩荡荡的,但是没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我向他们的脚下看去,只有模糊的雾气。

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他们已经快要走到我们面前。

张海客说:“他们看不见我们。”

我心说看不见你是正常的,你是幻觉。那我呢,我自己难道也是幻觉吗,还是他们才是幻觉。

我的身体疲惫至极,身上的大小伤口已经麻木,我看向自己的脚,也和他们一样。

我动不了了,也不想动,全身的感官只剩下眼睛可以看。

我看到他们走到了我的面前。

走在最前边的一个人,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他的袍子颜色要特别一些,面具上的花纹也更加繁复。他手里握着一张弓,背上背着几支箭,箭羽是长长的鸟类羽毛。他的腰间系着一圈红色的丝线,很细,不像是绳子,但红色很清晰,很艳丽。丝线从他的腰间伸展出去,到后面人的手中,他们之间靠着这些丝线相连。

领头的这个人率先走过来,他穿过了张海客。

两个人一瞬间都像是变成透明的,彼此分不清楚,然后又瞬间分离,就这么错开。

我看着他走向了我,我还是下意识地让了让。

他从我的身边走过,我看到他的袍子上,细密的刻着和女粽子敛服上一样的字符。他的脸完全藏在面具

我看着他走远,莫名地感到头皮发麻。

我再转过头,后边队伍中的一个面具脸就扑到了我的面前。

张海客说的对,他们看不见我们,我们也感受不到他们,我只感到眼前暗了一秒钟,就和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幻象相互穿了过去。

张海客示意我跟他向琉璃转台的边缘走,我跟上他,然后和他一起,看着这支队伍渐渐走向琉璃砖台的中央。

领头的那个人,拔出了背上背着的箭,搭在弓上一支,然后向着一个方向射了出去。

那支箭只在我的视线里停留了一瞬,就不见了,坠入远处的光芒或者黑暗里。

他又接连射出后两支箭,然后放下弓继续走。

“那是亡者的引魂箭。”张海客忽然说,“他们在进行一个送葬的仪式。”

“送葬?”我很意外,“我还以为是祭祀。”

张海客继续道:“也差不多,可以这样理解,送葬是最终目的,但是之前,也就是他们现在做的,的确是祭祀。”

这样的对话很有趣,因为张海客是我的幻觉,可我却猜不出他说什么。

我继续问:“壁画到底怎么回事,上边画的是什么,他们吗?”

张海客转头看了看壁画,中间的部分已经不见了,只剩一片岩壁。

原来他们是从壁画里走出来的,这可能是聊斋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张海客道:“看到的,不一定真实。”

“我知道。”我冷冷地看着他,“比如你。”

张海客摇了摇头,他指着祭祀的队伍:“我不重要,你来看他们。”

张海客的声音还在继续,他连嗓音都是和我一样的,我分不清是他在说,还是我自己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