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李寂回去后生了一场大病。
病情来势汹汹,他躺在床上两天都难以起床,好似要将过往从他血肉里剥离似的,他烧得糊里糊涂,往事在他的梦里编制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回放。
他看见了年少穿着校服的自己,夕阳似火,他站在体育室的窗前,透过窗里看见跪在地上被殴打的少年。
这是他噩梦的开端,整整做了八年。
成年的李寂冲上前去,想要阻止年少的自己拨通求助的电话。
可年少的李寂却摇摇头笑着对他说,我不能见死不救。
李寂浑浑噩噩僵在原地,原来无论多少次,他都会是一样的选择,哪怕因此将自己坠入深渊。
他又梦回月朗星稀的夜,他见到坐在单杠上晃动着长腿的少年陈谨,月色皎皎,陈谨略显稚气的脸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他眼睁睁看着年少的自己落入陈谨的网里,一点一点被绞杀。
还见到了瓢泼大雨中声嘶力竭的易鸣旭,这一回他看得很清晰了,易鸣旭痛苦的神情,混杂着雨和泪通红的眼,如同一幅色彩浓烈的油画牢牢嵌进他心底。
他承认那时的自己有点心软,但只是驻足在大雨里,看着易鸣旭徒劳挣扎和嘶吼。
亦想起魏再华出卖他,他躺在床上,歇斯底里地质问魏再华为何要欺骗自己,魏再华好似没有回应。
他不需要回应,他此生被伤过一次,就不会再相信一个人。
发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境,最终他浑身汗津津地醒来,连灵魂都好似被剥离。
母亲在他床前守着,眼尾的皱纹愈发深刻。
他握住母亲的手,声音沙哑而坚定地道,“妈,我们离开吧。”
再次抛却一切,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病好之后,李寂打开两日未处理信息的手机,密密麻麻好几十条,卢媛、宋雨的慰问,还有不认识的陌生号码。
他跟卢媛和宋雨报平安,只是略微思索,就向卢媛提出了辞职的请求。
卢媛很讶异,约他到公司详谈,他应允了。
病好之后,李寂回了趟公司,正式跟卢媛请辞。
卢媛劝了许久,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再执意相留。
临走前,卢媛道自己银行账户上多了二十多万,问是不是李寂的还款,李寂知道是魏再华动的手脚,想了想没有否认。
处理完收尾工作,李寂接到了手机陌生号码的来电。
他现在对陌生号码都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但还是接通。
男人说自己是魏再华的特助,向他传达了魏再华要助他离开的想法。
李寂毫不犹豫地拒绝。
“您再考虑考虑,魏总他是真心诚意想帮您。”
李寂望了眼蓝天,觉得这一句说得实在有些讽刺,他会沦落至此,魏再华没少推波助澜,如今又大发慈悲想要弥补,不过为了那点微弱的怜悯亦或者悔意,这是他最不需要的东西。
“不必了,只求魏总不要再碰宋家人,我与他过往的恩怨,一笔勾销。”
李寂抛下这句话,果断地掐断通话。
走到垃圾桶旁,李寂将手机卡拔了出来,轻巧地丢了进去。
——
易鸣旭会找他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林素琴并不认识易鸣旭,只知道他是助李寂脱身的好友,热情地将他迎进了门。
李寂正在房间收拾行李。
衣物杂物摆了一房间。
他见到门口面无表情的易鸣旭,扬了扬唇角,这个笑容让他看起来很温柔,就像是对一切都看淡了。
他起身将父母支开。
“爸,妈,我想和朋友单独聊会天,你们出去买点食材,今晚我们打火锅吧。”
父母不疑有他,如今李寂已然成为李家的主心骨。
支开父母之后,李寂又绕回自己的房间,见到易鸣旭正在翻他放在桌面的相册,照片并不多,从李寂蹒跚学步到高中时期,此后的六年,他的生活像是戛然而止般,再没有留下一张相片。
李寂很平静地道,“今晚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易鸣旭微怔,勉强笑了声说好,“不介意我看看你的照片吧?”
“随意。”
李寂弯下腰来继续整理行李。
易鸣旭便站在他身后,视如珍宝地翻开有关李寂的一张张照片。
李寂打小就长得很好看,儿时五官秀气,站在大榕树下,露出有点腼腆但又充满朝气的笑容,一眼就能看出是在温馨家庭里成长的小孩。
相册里有不少全家福,李家有每年都照一张全家福的习惯,易鸣旭得以见到小小一点被母亲抱在怀里的李寂,长成了耀眼夺目的少年。
再往后,便是他遇见李寂的高中时期。
他亲眼见过李寂的光彩,那是永不泯灭的光芒。
而今,他就要失去这束光了。
易鸣旭眼前逐渐变得模糊,他拿着相册的手微微发抖,李寂的背影明明近在眼前,他却觉得离自己那么远,远得他伸长了手都触摸不到。
李寂忽然被背后一个用力的怀抱撞得往前晃了晃,易鸣旭两条有力的臂从他身后将他紧紧抱住,环住他的肩、也环住他的双手,抱得那么用力,就好像只要松一松,他就会消失不见。
“李寂,”易鸣旭眷恋地把脑袋埋在他的后颈,声音颤抖,“可不可以不要走?”
易鸣旭语气近乎哀求,李寂很快发觉自己的后劲被温热得有些滚烫的液体灼伤。
他安静地任由易鸣旭抱着他,明亮的房间里,静得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和易鸣旭低低的啜泣声。
李寂闭了闭眼,眼里尽是清明,他想抓住易鸣旭的手将两人分开,最终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保持着被抱的姿势,轻声说,“易鸣旭,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还能继续撑下去呢?”
易鸣旭浑身一僵,他盯着李寂露出来的白皙的一点侧脸,看不见李寂的表情。
“也许在你的视角里,你觉得自己已经改过自新,我应该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但以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只要你出现在我眼前,就会让我回想起那些痛苦不堪的过往,”李寂垂了垂眸,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风一吹就会散,“易鸣旭,你的喜欢,对我而言,是难以承受的负担。”
易鸣旭两条手臂骤然失了力一般,他连拥抱李寂都做不到,李寂轻轻推开他的手,他站起身,红着眼和李寂对视,心潮翻涌,再也忍不住地背过身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李寂静静望着他,看他颤抖的背影和低下去的脑袋,说道,“你要是真的知道悔改了,就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易鸣旭猛地吸一口气,用力抹了把脸,重新转过身来看着李寂,他像是要把李寂刻在心底一般,目不转睛,半晌,才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好字。
李家夫妇买了许多食材,将易鸣旭留下来吃晚饭。
易鸣旭全程都很热情有礼貌,决口不提他们一家要搬离的事情,甚至是挂着笑脸的。
等吃完饭,李寂送易鸣旭出去小区门口。
昏黄的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极长极长,易鸣旭和李寂并肩而走。
但路总会有尽头。
易鸣旭强颜欢笑地朝李寂挥手,“就送到这儿,回去吧。”
李寂注视着他的笑脸,慢慢地也抿开唇笑了笑。
转身离开,却被攥住了手腕,易鸣旭带着鼻音的声音急促地响起,“别回头,我怕我忍不住将你留下来。”
李寂的手腕被握得生疼,背对着易鸣旭。
“就一会儿。”
易鸣旭凝视着李寂的后背,将他一寸一寸地刻进了心里。
秋风萧瑟,他遇到李寂也是这样一个秋天。
易鸣旭从来没有觉得秋天能冷得让人冻骨。
“李寂,”易鸣旭喃喃道,“我爱你。”
他说着,强迫自己放了手,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离开。
年少他不知道爱是什么,走了很多错路,而今他终于懂得爱原来是成全,是放手,可痛得他撕心裂肺。
易鸣旭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人。
他进了车内,痛得忍不住捂住心口蜷缩起来,他见到李寂还站在路灯下,光晕将李寂包裹起来,他无声地流泪,在模糊的视线里见到李寂隐没在了光里,从他的视线里消散。
再也见不到这样的人,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人。
这个世界上的李寂只会有一个,而他已然错过。
——
“是吗?”魏再华看向寂静漆黑的窗外,语气沉沉,“他是这么说的?”
赵特助将李寂的话转告给魏再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魏再华的神色,见他依旧是面无表情,悄然松了一口气,自作主张道,“易少令人抹去了李寂航班的信息,要不要去查一查......”
魏再华打断他,“不用了。”
赵特助微讶然,他从来没有见过魏再华对谁这么上心,本以为会用点手段将李寂留在身边,却没想到是真的要放过李寂,他一时有些琢磨不透魏再华了。
等他再看,魏再华已经拿着笔记本在处理公务,又恢复了他印象中那个冷情的形象。
魏再华看着笔记本上幽幽的光,竟有些难以聚集思绪。
易鸣旭抹了李寂的航班,想了也动了其它手脚,李寂这一走,怕是销声匿迹。
留不住的,不再留。
这才是魏再华的处世之道。
——
离开的那日,晴空万里。
李寂将过往的一切人际关系都切断,他逃荒一般来到这个城市,亦逃荒般地离开。
他不知未来会是如何,但倘若就让世事将他打垮,未免太对不起他这些年来的抗争。
父亲有些惶惶,母亲更是焦躁不安,好似怕厄运再次降临到他们头上。
相比起来,李寂显得淡然许多。
他从地狱里走过一遭又一遭,再没有什么能将他摧折。
飞机起飞时,易鸣旭就站在候机厅,看着李寂搭乘的飞机飞向蓝天,一点点消失在云际。
他打了通电话。
“是,将他的信息全部抹了,我要任何人都找不到他,”顿了顿,强忍痛苦,“包括我。”
机尾在云层划开一条长长的白色尾巴,镶嵌在蓝天上,久久不散。
易鸣旭亦要登机。
临行前,易父给他发信息问他什么时候能到家。
他敲下几个字:晚上回。
日子还需继续,他将终身抱憾,午夜梦回时,总会惊醒。
偶尔亦会做些离奇的梦。
梦里,没有暴力,没有强迫,他找到李寂,像大多数能拥有美好结局的开头那般,笑着向李寂伸出手——你好,我是易鸣旭,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李寂。
但梦终究是梦,只能是一时的贪欢,醒来换得更多的失落。
——
坐落在郊区的疗养院,一人一栋,只对显贵之人开放。
住的皆是些富贵人家,一个月前,这里迎来了一个大客户。
客户很神秘,属于他那栋疗养院终日都有医护人员进进出出,但大门始终都紧闭着,在这里的园丁每周末定时来修建园林,总能听见从楼里传出野兽一般的嘶吼,活像是有人被活活剥皮,叫声可怖,每次都吓得腿软。
今日又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带着四个助手进入楼内。
客厅上坐着个美妇人,岁月虽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但她看起来却很疲倦,见到医生后,她焦急地站起身,“又犯了,你们赶快上去。”
说话之人正是刘婵英。
医生随即带着助手跑上楼,打开二楼最往里的那间房间,压抑不住的低吼声炸开来。
只见床上四角加固了栏杆,而躺在床上之人两手被绑,牢牢地束缚在了栏杆上,此时他应该是处于极度痛苦的状态,满脸汗水,额头青筋暴起,原本精致的脸暴瘦得两颊微微凹陷,眼里都是混沌,视线无法聚焦。
见者触目惊心。
医生连忙指挥助手上前去给他打镇定剂和止痛针,四人手忙脚乱,压根控制不住病人的癫狂状态,针扎了好几次才扎进血管里,但显然这点微弱的药物作用并不大,病人还是张着嘴痉挛。
刘婵英痛苦地别过脸去,听见儿子陈谨在极致的痛苦中,歇斯底里地喊着李寂二字,她闭了闭眼,医生会意,上前给陈谨的太阳穴贴片,不多时,就有电流导入,陈谨的叫声登时卡在了喉咙里。
他每叫一声李寂,电流就会让他在极致的痛苦中,再感受一遍电流过脑的痛苦,饶是如此,他还是一遍遍地、固执地喊李寂的名字。
直到声嘶力竭,他还喃喃着李寂二字。
室内折腾了近一小时,陈谨才终于是渐渐平静下来,医生给他吊上营养液,护工进去给昏迷的陈谨换干净衣物。
刘婵英已在客厅等候,医生到时,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急忙擦去。
“刘女士,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他注射的并非一般药剂,现在戒断到了最痛苦的阶段,如若病人意志力不够强大,恐怕熬不过去,”他顿了顿,斟酌道,“或许,可以先停止厌恶疗法,等戒断成功后再循序渐进......”
刘婵英擡手打断了他的话,“等戒断后,他就不会再听我的了,为了一个李寂,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如果不让他彻底忘了,活着还不如死了。”
医生惊讶一个母亲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他拿钱做事,只得应承。
不到一小时,陈谨又开始发瘾。
医生带着助手再次上楼,这一个月内,日复一日,陈谨都被难以戒断的瘾控制着,已经不复一个正常人的模样。
但医生也讶然于陈谨意志力的强大,戒断是极其痛苦的事情,他的医疗生涯中,能成功戒断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是丢了半条命熬过最后的时期,也有不少复发再碰的,陈谨显然不是一般人。
听见他又在喊李寂,医生犹豫了两秒,还是将贴片贴在了陈谨的太阳穴上,每喊一声李寂,电流都会从陈谨的脑袋里过一遍,带来锥心刺骨的痛。
厌弃疗法是医学上常用的方法,不算太出奇,但陈谨的情况较为特殊。
在戒断过程中,使用厌弃疗法的,还是头一例。
只要陈谨想起李寂,伴随而来的将会是痛苦,如果疗法能成功,等陈谨完全清醒过来,恐怕也会彻彻底底忘记李寂这么个人。
秋去冬来,疗养院里的凄厉叫声终于日渐减少。
这三个多月,陈谨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现在还依旧躺在床上不能起来,全身瘦得跟皮包骨一样,不过好在大部分时间意识都是清醒的。
他看着医生往他的血管里扎针,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触目惊心。
“陈先生,恭喜你,已经熬过来了。”
陈谨点了点头,没有表现出很高兴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因为他撞了魏再华,受到了魏家的报复,可关于他得罪魏家的理由,却想破脑袋都想不起来,母亲只告诉他,是因为商业上的事情,可陈谨总是觉得不对劲,却又实在是难以回忆。
他身子孱弱,总是想着想着又陷入昏迷。
继而做很多很多的梦,在梦里,他试图去抓住一个人,但还没有喊出那个名字,身体就条件反射地剧烈疼痛,大脑更是仿佛遭受雷击了一般,痛得他无法思考。
到底是谁,想来是无关紧要的人,不然也不会一直回忆不起。
刘婵英进来时,见到的就是陈谨靠在床上发呆的模样,她收敛好神情,端水过去给陈谨服药。
一大把一大把的药进了陈谨的身体。
陈谨习以为常。
他与母亲,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但这两个月,刘婵英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是令他难得化冰。
刘婵英欣慰道,“好在是熬过来了,不愧是我的儿子。”
陈谨惨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
脑袋又忽然剧烈疼痛起来,他皱着眉按下这阵痛苦,有些许的迷茫,不确定地问,“妈,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人?”
刘婵英面不改色,笑说,“病糊涂了?”
“也是。”陈谨低声道。
他又觉得困乏,让母亲出去,挣扎着趟了下来,心里却空得有点疼,他按住心口,压制住那股酸涩感。
一摸自己的脸,竟是冰冰凉的泪水。
忘了谁呢?
陈谨想不起来。
他又混混沌沌地睡去。
刘婵英带上房门,无声叹气。
世界上已经没有李寂这个人,他不怕陈谨能想起来。
时间并不能治愈一切,但遗忘能。
——
离镇坐落在南方一个温暖的小城市里,这里四季如春,民风淳朴,物价并不高,是很适合居住的地方。
两年前,李家在此安家落户,李寂在一家小企业里当财务,工资虽不是特别高,但胜在有双休,也极少加班,颇为惬意。
下了班,进小区时被楼下张阿姨拦住,又要为他说媒。
“小许啊,上回张姨跟你说的话还记得吗,我小侄女,明天就要过来了,你倒是去见见啊。”
李寂改名换姓,如今姓许,他招架不住张阿姨的热情,但还是笑道,“张姨,我还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就谢谢你的好意了。”
“哎呀,年轻小伙子就要多谈恋爱,你可别不听劝......”
眼见张阿姨又要滔滔不绝,李寂连忙借口父母在家等候离开。
家里像往常一样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饭。
父亲在厨房里忙活着,母亲在阳台养花。
他一到,也就能吃晚饭了。
这两年母亲的气色好了很多,药物也能少吃一些,每晚都跟父亲到广场去跳舞,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李家像每一户普通人家在小镇里生根发芽。
这才是属于李寂的生活。
吃过晚饭,李寂帮忙洗了碗,陪着父母在客厅里看电视。
李家现在已经很少提及以前的生活,对外他们姓许,是因为工作调动才来到离镇的。
这里的人们都很热情,无论什么时候都像是春天。
电视忽然插播了新闻,是陈家投资了一个楼盘,李家父母脸色骤然一变,连忙拿着遥控器调台,但李寂还是见到了电视屏幕上那张陌生且熟悉的脸。
父母担忧地看着他,他回以一笑,表示自己没事。
早就放下了。
不恨,才是真正的解脱。
离镇的秋天很凉爽,月明星稀。
李寂打开床头灯,摊开高中笔记本,里头的墨水痕迹已经有点晕开。
但苍劲有力的笔迹依旧牢牢附着在干净的纸面
——但愿绝望和无奈远走高飞。
他摸着光滑的纸面,面容淡淡。
李寂看向窗外。
飞蛾还在扑腾地撞向路灯。
修长的指握笔,又在纸面添上一句。
——总有天明时。
过往如烟,只看未来。
李寂已经夺回属于自己的人生,在温暖的土地里生根发芽,开出平凡而淡然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