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连着几日,李寂出门都有人跟着,但他还是过得心惊胆战。
陈谨就是个疯子,常人根本无法去揣测他的意图,他只要一不留神,就可能万劫不复。
易鸣旭总是找准机会就来接李寂,李寂虽然总是冷着一张脸,易鸣旭碰了壁也不打退堂鼓,顶着笑脸仿佛永远不会生气的样子,跟少年时的性情大相径庭。
李寂却不敢完全相信易鸣旭的表象,始终对他存在戒心。
日子平静得李寂有些不安。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下过一场雨后,看似如镜的海面终于被掀起了万丈波澜。
魏再华在去参加商业宴会的路上出了车祸,一辆大货车超速闯红灯,从侧面撞上了魏再华的车子,货车司机当场死亡,魏再华受重伤送往iCu抢救,两天两夜都没能醒过来。
s市的商业巨子出了这样的大事,新闻连番滚动,还上了几次热搜,李寂想要不知道都难。
易鸣旭当天来接他,脸色极其难看,像是预料到什么一般,他再不敢轻易放李寂一人出现,就算再忙,也会抽空接送李寂上下班。
与此同时,李寂在魏再华出事的当晚接到了陌生号码的短信。
寥寥几句令他遍体生寒。
“如果魏再华死了,你会开心吗?”
李寂心惊肉跳,颤抖地给陌生号码播去电话,同时按下了录音键。
果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李寂,你要怎么感谢我?”陈谨音色含笑。
他像是被蛇绞住了脖子,浑身的热气褪了个干干净净,李寂说话都在抖,“是你做的?”
“是他该死,”陈谨平淡地道,“碰你的人都该死。”
李寂怒斥,“陈谨,你疯了。”
“是啊,”陈谨轻轻笑着,“你早知道我有多疯,这次是魏再华,下一次就是易鸣旭,一个都逃不掉。”
“你这是杀人,犯法的,你知道吗?”
“谁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陈谨顿了顿,收敛了笑意,“录音了吧,想要揭发我,李寂,我刚刚说的都是玩笑话,你不会相信了吧?”
李寂咬紧了牙,果断挂了电话。
随即立刻联系易鸣旭。
电话接通那刻,他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他把陈家的话告诉易鸣旭,易鸣旭却不显得惊讶,像是早猜到魏再华的事情是陈谨动的手脚,低声道,“肇事司机肝癌晚期,没有多少天可活,在这节骨眼上撞人,这人还是魏再华,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有人指使,我目前还没能找到关键证据,想来陈谨摘得很干净。”
李寂头痛欲裂,陈谨的做法已经超出了常理,比年少时还要更加癫狂,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若不能达到目的,还会做出怎么样的疯事来。
李寂不是能豁出一切的人,他每走一步,都需要深思熟虑,怕一个决定就葬送某个人的一生。
深深的无力感把他束缚起来,李寂胸腔里都是郁气,易鸣旭安慰他,“这里是魏家的地盘,陈谨动了魏家的人,魏家不可能善罢甘休,你别觉得害怕,我会给魏家放放风,让他们牵制住陈谨。”
李寂怎么可能不害怕,面对压制住他的绝对力量,束手无策让他涌起浓重的恐惧感,他怕哪一天就听到父母的噩耗,怕无辜的好人无端受牵连,也怕自己再落入泥沼,再无翻身之地。
他指甲深深掐进肉里,疼痛让他恢复些许清醒,“易鸣旭,你也万事小心。”
易鸣旭嗯了声,在冰冷机械里传来清朗的音色,“我会的。”
——
魏再华是在出车祸的第三天醒来的。
他身体的每一块都像是被打碎、重组,连动弹手指头这样细微的小事都觉得费劲,病房里魏家的人哭成一片,他因为眼里都是淤血,看什么都是血红的,想要说话,却一个音节都无法发出。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像归巢的蚂蚁一点点记起。
货车如同脱弓的箭撞上他的车子,安全气囊在强烈的撞击下迅速弹出,他感觉天旋地转,耳鸣眼花,肢体如同被抛上空,又重重摔下,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想的,竟然是多日不见的余就。
人总是对得不到的人事物耿耿于怀。
他这一生,权势地位金钱情人,每样都不缺,唯独一个余就,再也不可能属于他。
也许人在生命的尽头才会察觉到自己真正的感情。
魏再华知道自己后悔了。
他早应该在知道余就身份时就把他藏起来,而不是威逼利诱之后,再将他拱手让人。
母亲扑上来,在他病床前痛哭,他很想安慰母亲说自己没事,可努力许久,依旧无法发出一个音符。
依稀听见素来强硬的父亲提了陈谨的名字。
魏再华无力再想,沉沉地又昏迷了过去。
易鸣旭抵达医院亲眼见到魏再华的惨状,才对陈谨的手段有了质的了解。
魏父约他出外详谈,他瞥了一眼裹得看不清脸面的魏再华,沉默地坐上了魏父的车。
魏父在商圈是被神化的存在,雷霆手段使得魏家牢牢在南方站稳脚跟,魏再华是他一手栽培,所谓虎父无犬子,他对魏再华寄予厚望,魏再华亦不负众望,而今,魏父最为满意的儿子却意识不清躺在重症病房里,他不可能忍下这口气。
“医生说,再华的一条腿可能保不住,”说话间,魏父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语气虽平淡,却暗藏杀机,“易家小子,你说再华的事,与陈谨有关,能否作保?”
易鸣旭找上魏父是下策,可这是在南方,想要完全制衡住陈谨,只有魏家能出面,他沉声道,“魏叔叔,我只有一个请求,留陈谨一条命。”
魏父眼里浮沉着怒意,“他对再华下手时,可有考虑到后果?哼,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这两年锋芒毕露,早树敌不少,要治他,何必我亲自出面,这里不是他陈家的地盘,要让他这儿出点事......”
魏父没有再说下去,易鸣旭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易鸣旭看向阴沉沉的窗外,心里却并不觉得舒畅,他跟陈谨的情谊,在多年前就已经荡然无存,可如今要他亲自送陈谨上绝路,易鸣旭依旧于心不忍。
“魏叔叔,如果再华哥能顺利脱险,您也给陈谨一条活路走吧,陈叔叔虽然在疗养院,无法顾及陈谨,但陈谨背后还有母亲刘婵英,刘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给彼此一个面子。”
魏父冷笑,不置可否。
话已至此,易鸣旭多说无益,向魏父告别便下了车。
外头忽然下起了小雨,一如易鸣旭阴郁的心境。
他想起儿时跟陈谨一块儿玩跳棋,他输了便跟陈谨生闷气,一连好几天赌气不跟陈谨说话,后来是陈谨给他送了价值不菲的限量版乐高,两人才和好如初。
再长大了些,虽不如儿时亲昵,却也以朋友相称。
他们的朋友皆不多,能留在彼此身边的更是寥寥无几。
易鸣旭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联合外人来打击昔日好友。
魏父混迹多年,心狠手辣,陈谨未必能过得了这一关。
但易鸣旭不后悔,人需要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陈谨错得离谱,不能再错下去了。
更何况,事关李寂。
他亦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