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星河九尾叶

第12章

梁迁的大学生活还算精彩。大一大二,参加了一些社团,策划了一些活动,做过志愿者、逃过课、打过工,总之,除了谈恋爱以外,大学应该体验的东西几乎都试了一遍。

没有段星河,他不再是“万年老二”,连续两个学期综合测评排名年级第一,后来因为逃课扣了思想品德分,名次才掉下去。

段星河在B大的情况他不大清楚,有时想要打听,又不知如何开口。而且这样问容易让别人起疑——温卫哲就曾经开玩笑,说梁迁你不至于吧,还计较高中时候那点破事呢?

梁迁自认不是计较,也许用“比较”来形容更合适,或者再单纯一点,他就不能关注段星河的动向了吗?不过这些话对温卫哲说简直是对牛弹琴,于是梁迁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每年暑假,温卫哲都要张罗同学会,但是人总聚不齐,常来的还是以前关系好的那几个。梁迁觉得没意思,找了份证券投资公司的实习,平时朝九晚五地上班,周六周日就骑着单车在渔州中学附近闲逛。

他偶遇过不少高中同学,但是始终没碰上段星河。渔州这座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藏住两个半生不熟、缘分不够的老同学,还是绰绰有余的。

到了大三,梁迁终于拿回了绩点第一的位置,还得到一笔挺丰厚的奖学金。几个舍友为了撺掇他请客,溢美之词滔滔不绝,梁迁听得啼笑皆非,连声让他们“滚蛋”。

他忽然想起了段星河,就把自己高中时“万年老二”的惨痛往事告诉了他们,舍友都不信,一个比一个表现浮夸。

其中一个舍友名叫盛资鸣,问梁迁有没有段星河的照片。梁迁摇头说毕业照在家里,然后招呼着几个哥们出去吃饭。

那天晚上,大家畅谈未来,交杯换盏,梁迁喝得半醉,一回宿舍就倒在床上犯迷糊,半梦半醒之间,猛然想起几年前曾和段星河一起唱过《那些花儿》,当时文凌录了相,还把视频通过qq传给了他。

梁迁心中一动,意欲重温当天的情景,但是喝了酒懒得动弹,于是闭着眼睛,无意识地哼唱歌曲的旋律。

咚咚咚,有人敲宿舍门,盛资鸣说了声请进,只见隔壁宿舍的同学探了个脑袋进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嚷嚷着,梁迁,甄亦瑶在楼下等你呢,听说你喝醉了,还给你送了解酒药来。

同屋的赵志具啧啧称奇:“靠,甄亦瑶怎么知道梁迁喝酒了啊,不会是在他身上装了追踪器和监视器吧,牛逼牛逼。”

彭钧也在一旁煽风点火,让梁迁赶紧答应甄亦瑶的追求,这么温柔体贴的女孩哪里去找。

“行,”梁迁笑了笑,含糊不清地说,“我明天就答应她。”

随后就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见高中的某次考试,不知是月考、期中还是期末,但还在熟悉的第一考场,窗户外面的三角梅还是一样鲜艳,远处的榕树上知了依旧声嘶力竭地鸣叫。

很奇怪,梦中没有监考老师,没有其他同学,只有梁迁跟段星河两个。

风扇在头顶上嘎吱嘎吱旋转,考场里一派庄严肃穆,梁迁坐在段星河后面奋笔疾书,偶尔擡起头,便闻到段星河身上的薰衣草味道。

下一秒,场景变了,广播里传出刺耳的铃声,考试结束了。梁迁“噌”地站起来,挡在段星河的课桌面前,严厉地说,喂,别写了,交卷!

段星河马失前蹄,竟然没有写完作文,急得满头大汗,耳朵通红,眼泪汪汪地央求梁迁,再给我两分钟行不行。

“不行。”梁迁冷酷地去扯段星河的卷子,段星河扑上去,胳膊肘压着那几张纸,呢喃道,梁迁,求求你了……

梁迁擡起左手,狎昵地摸了摸段星河的脸,又用拇指蹂躏他的嘴唇,露出一个邪恶笑容:“好啊。”

作为拖延时间的代价,梁迁将段星河按趴在课桌上,用身体的重量压着他,潦草地卷起他的短袖校服,露出一截肌肉紧实、略显瘦削的腰身。他爱不释手地摸了一会,然后扯下了他的裤子。

在老风扇的嘎吱声中,侵犯了段星河。

早晨五点多,天还未亮,梁迁蓦地从绮梦中醒来。他的喘息还有些急促,心跳的频率也很快,背上出了一层热汗。

等情绪平静下来,他掀开被子瞅了一眼,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真被温卫哲说中了,因为总考不过段星河,他滋生了心魔,连做梦都在和段星河比赛做卷子。

至于这个梦携带的其他暗示,则被梁迁刻意忽略了。

他赖了会床,然后去浴室冲澡,打了两把游戏之后,舍友相继醒来,梁迁问他们需不需要带早饭,三个人都没精打采地点头。

梁迁在手机上记下他们的“订单”,刚要走,突然收到甄亦瑶的微信,说自己在楼下等他。

梁迁果然在宿舍楼门口见到了甄亦瑶。平心而论,甄亦瑶长得很漂亮,不是娇俏可爱那一挂的,但是五官大气,鼻子挺而直,充满野性美,眼睑下一颗泪痣又增添了妩媚风情。

她放下身段、轰轰烈烈地追求梁迁,梁迁很感动,但是感动难以催生爱情。

“嗨,”见到梁迁,甄亦瑶露出喜悦的笑脸,开门见山地说,“你答应了对吧?可不许反悔哦。”

梁迁一头雾水:“答应什么?”

甄亦瑶有点脸红,但依旧爽朗大方:“做我男朋友啊,昨天你们班那个谁说的……”

梁迁毫无印象,想了半天才明白自己被同学坑了,有人将昨晚酒醉后的玩笑话传达给了甄亦瑶。“我不是那个意思,”梁迁急忙澄清,看到对面的女生露出震惊的表情,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苦笑一声:“走吧,一块去吃饭,我好好跟你说。”

接下来的时间,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成功“伤害”了甄亦瑶的满腔真情,甄亦瑶没有流泪,但是眼角潮红,用披散的发丝挡住半边脸,自嘲地说,没关系,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用抱歉。

有一瞬间梁迁几乎要心软了,心想反正他也不喜欢其他人,跟甄亦瑶培养一下感情也无伤大雅,但是甄亦瑶眼下的泪痣让他想起一个熟人,纠结过后,还是拒绝了女生的好意。

一顿早饭吃了一个小时,当梁迁提着打包的早餐回宿舍时,舍友们早就怨声载道了,梁迁敷衍地道了歉,搂着盛资鸣的肩膀问,之前说的那什么比赛,是不是在北京?我报一个名。

盛资鸣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也是一个隐藏很深的gay,早就觊觎梁迁的肉体,但梁迁当时一无所知。

盛资鸣说:“是在北京,不过要先校内选拔。你之前不是不感兴趣吗,怎么突然要报名。”

梁迁愣了一下,说我想去北京玩,比赛的话可以公费旅游。

几个舍友都不相信他的说辞,彭钧更是直言不讳,你个大少爷还缺那点钱啊。

“节俭是美德,你不懂。”梁迁不再跟他们废话,收拾书包去图书馆看书了。

其实无关花费,他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正当的理由。

校内选拔很顺利,梁迁迅速成为f大代表队的一员,筹备一个月后和队友共赴北京,并在比赛中取得了一等奖。

回到上海,他的心情相当不错,之后的两周,舍友们一度以为他瞒着别人中了彩票,所以才每天都像开屏的孔雀似的春风得意。但是好景不长,不知出了什么意外,梁迁又莫名其妙地低沉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对人爱搭不理的,常常皱着眉头一脸不悦地盯着手机,盛资鸣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手机因为太久无人操作而锁屏了,他根本无从得知梁迁生气的原因。

一天,宿舍里只有盛资鸣和梁迁两个人,盛资鸣半真半假地试探,你是不是失恋了。

梁迁摇头否认,笑话,他看起来像失恋吗?

盛资鸣再开口的时候,声音近在咫尺,梁迁觉得耳畔热烘烘,本能地哆嗦了一下,往前抻了抻脖子,嚷道,有话好说,你干嘛!

盛资鸣原本打算贴着他的耳朵说悄悄话,但是梁迁把距离拉开了,他就直起腰,小声说,梁迁,你是不是喜欢男生。

梁迁受到了巨大的震撼,他扭头审视了盛资鸣半晌,目光是新奇的,好像第一天认识这个朋友,最后咽了咽唾沫,难以置信地问:“你是?”

盛资鸣略一犹豫,点头承认了,不害臊地对梁迁表白,我还挺喜欢你的。

当时的场景极为魔幻,气氛极其尴尬。在几秒的沉默后,梁迁笑了,用轻松的语气调侃,难怪我每次洗完澡出来都感觉有一道凉飕飕的目光追随着我。

盛资鸣知道他是通过诙谐的方式婉拒自己,忍不住也笑了:“靠,我也没那么变态好吗!”

两人各自转过身去,对着电脑做课堂展示的ppt,盛资鸣又问梁迁,你不觉得恶心吗?

梁迁耸了耸肩:“不会啊,不过我决定以后在宿舍还是要多穿点衣服。”

所幸盛资鸣只是眼馋他的身体,并没有精神层面的爱慕,没过多久,他认识了一个本校毕业的学长,二人陷入爱河,到现在还在一起,感情如胶似漆。

那天的最后,盛资鸣又问了一遍梁迁,你到底是不是喜欢男生,梁迁踌躇良久,不甚确定地说,青春期的性启蒙,你知道吧,就那些小片,都是男的和女的,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我有个高中同学,我和他……

盛资鸣正准备洗耳恭听,梁迁又摇摇头,说算了。

于是这一番掏心掏肺的交谈,最终以梁迁的重大决定作为终结:他倒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说,爱来爱去的有什么意思,我考个司法考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