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星河九尾叶

第28章

第二天,梁迁回到律所上班。

停车的时候,他碰到几个同事,相互寒暄过后,大家一起乘坐电梯上楼。

刚进兴邦律所的大门,就看见段星河忙碌的身影,他正在擦拭接待区的沙发和茶几,浅蓝色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弯腰时,绷紧的西装裤勾勒出漂亮的臀部线条。

聂菡率先打招呼:“星河,早啊。”

段星河转过身,目光很平均地分配在四个人身上,礼貌地问候:“聂律师早。”

“江律师早。”

“丁律师早。”

然后他略作停顿,低声呼唤:“梁律师。”

怎么我就不早了?梁迁不高兴,特酷特冷淡地点了个头,跟着丁普宁他们一块往东区的办公室走,半路上扭头回望,与段星河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两人都来不及掩饰和补救,只能直勾勾地盯着彼此。段星河垂在身侧的手指虚握成拳,看得出有些紧张,梁迁同样不轻松,只想赶快结束这尴尬的一幕,公事公办地问:“有我的快件吗?”

段星河像是没听清,杵在原地不动,直到梁迁走近了,才如梦初醒地“噢”了一声,说:“有的。”

他递过来一份ems,梁迁接了,看到寄件人是最高院一巡,便火急火燎地拆了。

“是好消息吗?”段星河谨慎地打听。

“嗯。”梁迁松了口气,将再审决定书塞回信封里。

段星河说:“恭喜。”

不知怎么地,梁迁忽然想刺他一下:“喜什么喜,又不是结婚。”

段星河不适应他的冷漠,但是并没有反驳,侧过身继续擦桌子。梁迁松了松领带,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感觉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坦。

他不是故意跟段星河过不去,就在昨天晚上,他还在琢磨追人的新战略,谁知今天见了面,之前想好的说辞全忘了。

大概因为喜欢是一种无法克制的冲动,在段星河面前,他无法做任何伪装,他只能是梁迁,好的坏的、有脾气的梁迁。再说,要怪也只能怪段星河,他煮的馄饨,送的招财猫,还有偶尔看过来的眼神,给了梁迁任性妄为的底气。

“那什么……”

“你还……”

两人同时开口,又匆忙停下话头,眼神交汇后,梁迁努了努下巴:“你先说。”

段星河将抹布摊开、展平,对折再对折,弄成一个小方块,手上忙活着,说话的语气就显得自然随意:“你还在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梁迁错愕不已,英气的剑眉微微上扬,否认道:“没有。”

说完才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对话非常荒唐。段星河作为被追求的一方,不摆高高在上的架子就算了,还主动关心失败者的情绪,真是又傻又善良。

“你这是什么话,”既然如此,梁迁便顺势耍赖,手臂一伸拦住段星河的去路,“我如果还在生气,你就跟我谈恋爱吗?”

段星河的反应比前几天从容,他不再惊慌失措,但是眼神中依旧存着迟疑和忐忑,梁迁可能是着了魔,竟然还察觉到一丝激动。

沉默了片刻,段星河牛蹄不对马嘴地问:“可以把你那张《欲望河谷》的唱片借给我吗?”

一整个上午,梁迁都觉得这事透着诡异。

早在发现段星河喜欢制冷剂乐队时,他就炫耀过自己拥有《欲望河谷》的唱片,并大方表示可以出借给他,但段星河婉言谢绝了。时隔几个月,他突然旧事重提,并且紧跟在一个暧昧的问题之后,令人浮想联翩。在梁迁眼里,这就是某种笨拙的示好方式。

段星河抛来了橄榄枝,他当然喜不自禁地接着,趁着午休离开律所,驾车回家取唱片。

一来一回,又碰上交通拥堵,下午三点多才回到兴邦,不巧被他爸抓了个现行,叫到办公室训了五分钟。

应付完梁宴杰,梁迁走到前台,像电影里鬼鬼祟祟的反派,四下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其他同事,才从公文包里取出那张珍藏的唱片。

从高二到现在,九年了,《欲望河谷》保存得完好如初,当时乐队贫穷,唱片装在一个廉价的透明塑料盒里,盒内放着一张吉他手设计的深紫色宣传画,形式非常简单。梁迁每次听完都会爱惜地擦掉灰尘,让唱片保持光洁。现在这张唱片在市场上的价格已经翻了几番,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卖出去。

他把东西搁在段星河的办公桌上,明为叮嘱,实则炫耀:“小心点,这可是别人送我的。”

段星河果然变得束手束脚,试探着碰了一下唱片的透明塑料外壳,轻声问:“谁送的?”

梁迁倚靠着吧台,指尖若即若离地拨动西装扣,含蓄地得瑟:“我的爱慕者。”

段星河擡头看他,表情有点呆,粉红的嘴唇微微张开,又局促地抿住了。

吃醋了,伤心了?梁迁心中充满不大光明的快乐,见段星河触碰唱片的动作小心翼翼,以为他不知怎么打开,就好心地示范:“这样。”

“噢。”段星河极轻地答应着,任由梁迁打开了唱片盒。

然后他做了一件古怪的事情,拿出唱片、揭下海报,合上那个空空的廉价唱片盒,重新还给梁迁。

“你干嘛呢?”梁迁不解其意,本能地伸手接了。

一阵清脆的脚步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这一方天地的静谧,行政主管钟露背着包匆匆走到前台,跟梁迁打了个招呼,催促道:“小段,走了。”

梁迁问:“钟姐,你们干什么去?”

“采购办公用品,我带着小段,搬东西方便点。”她又回头喊另一个行政文员,“小刘,过来顶一下!”

段星河听令行事,迅速收了几样东西就要走,梁迁急了,唐突地拽住他的衬衫袖子,举着塑料光盘盒摇晃,用眼神向他发问。

段星河犹豫了少时,伸出食指在盒子上敲了敲,然后便跟着钟露离开了。

梁迁一头雾水,没听懂段星河的密码,只好把唱片和海报装回去,怏怏不乐地回到办公室。

他今天没有要紧的工作,就坐在电脑前看书,研究房地产法领域的前沿问题,顺便为自己的文章列个提纲。中途贾斌进来请教一个案子,思路断了,梁迁便光明正大地开起小差——当着奶凶奶凶的招财猫的面。

他用手指和招财猫打架,心不在焉地玩了一会,目光掠过不远处的《欲望河谷》。在仙人掌旁边,唱片安静地躺着,方方正正,一束阳光斜斜地照在上面,显出无数轻盈飞舞的细小灰尘。

梁迁凝神盯了几秒,忽然伸出手,将唱片拨到胸前。

他回忆着段星河临别时的动作,再次审视这个透明的盒子,并小心翼翼地拆开,从内到外摸了两遍。

费了不少功夫,但一点特别之处都没发现。

日头逐渐西斜,落在仙人掌上的阳光转移到了梁迁的肩膀上。他失望地叹了口气,正要放下唱片盒,忽然动作一顿,眉头皱了起来。想了一会,梁迁迟疑地把唱片盒举到眼前,逆着夕阳余辉的方向,微微眯起眼睛。

他终于看见,在盒子后盖的右下角,微不足道的一片地方,隐隐约约刻着三个字母——dxh。

段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