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星河九尾叶

第33章

姚许云抽完烟进来,搓了搓手,放到唇边呵气,问道:“姐,什么时候吃饭啊,我都闻见香味了。”

“哎,瞧我这记性,还有几个素菜要炒,给忘了。”姚南冬拍拍衣裳站起来,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叮嘱:“你们几个先吃点坚果,饭一会就好了。”

她离开之后,客厅里无人交谈,只回荡着梁宴杰的脚步声。

段小优依偎着姚许云,像一株柔软的葡萄藤,纤细的手腕交叠放在膝盖上,模样乖巧而文静。梁迁看她们两个相处得不错,放心了,拽了拽段星河的袖子,挤眉弄眼地问:“要不要去我的房间看看?”

段星河答应了,跟他上到二楼。梁迁走在前面,充满仪式感地推开房门,用绅士的口吻说:“请进。”

段星河不禁笑了一下。

梁迁的卧室装修得十分简洁,窗帘、墙纸和地毯都是舒适而低调的莫兰迪色,书架、衣柜等家具,用的则是质地良好的红木,视觉上多了一份稳重。房间坐北朝南,采光极好,落地窗外面带了个小阳台,上面放着几盆花、沙滩椅和太阳伞。

段星河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一切,目光停留在书架上,忍不住惊讶:“你有这么多唱片。”

“大部分是我妈的,我的只有——”梁迁举起双手比划,“这么一点。”

“看,”他从成排的唱片中精准地抽出那张《欲望河谷》,对着段星河摇了摇,勾起一个得意而狡猾的笑容。

段星河脸上有点烫,别开视线,去浏览书架上的大部头,诸子百家、二十四史、经济学百科、心理学著作,芥川龙之介、爱伦坡、海明威、阿西莫夫、那多,梁迁的范围可真够广泛的。

“这是高二那年篮球赛吗?”段星河指着书柜里的水晶奖杯问。奖杯造型奇特,顶端镶了个迷你篮球,乍一看,像甜筒冰淇淋。

“是,”梁迁拿起奖杯,仿佛回到九年前在球场上叱咤风云的时光,挑眉笑了笑。

当年他在学习成绩上总差一口气,长期被段星河无情压制,在球场上却锐不可当,风光无限。高二那年,梁迁率领五班“梦之队”一路横扫,力克上届冠军高三九班,夺得高中部篮球联赛的冠军,他本人也因为出色的表现,获得了年度mvp称号。虽然现在看来,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奖项,但那阵子,他简直成了行走的荷尔蒙,走到哪都有女生投来爱慕的目光。

五班讲究班级文化建设,首要的是团结,当年比赛的时候,班主任老曾经常组织啦啦队给运动员加油,自己有空也会去观赛,身先士卒地举着个大喇叭,嘶喊着“五班威武”。

许多同学都来助威,段星河也在,淘汰赛、半决赛他都来了,梁迁记得很清楚,因为只要段星河在球场边,他就打得特别卖力,如同某种幼稚的挑衅。

“决赛你怎么没来。”梁迁颇为遗憾,孩子气地炫耀当初的盛况,“我打的最好的就是决赛,当时三个人防我,我还灌篮了。”

“我在,”段星河顿了顿,“我看见了。”

“你在?”梁迁皱着眉头,“我怎么没发现。”

“人那么多,你怎么会注意到我。”当时全场都沸腾了,连男生们都激动得跳了起来,在鼓掌尖叫的人群中,镇定而沉默的段星河是最不起眼的。

他说得云淡风轻,却不经意地往梁迁心脏上扎了一刀。“还说呢,本来咱们可以一起上场打比赛的,是你不愿意。体育课练习的时候,我就撞了你一下,你就不参加了。”梁迁捏着段星河的肩膀,把人扳近了一些,眉眼带笑,一字一顿地说:“怎么那么小气啊,段星河?”

梁迁的呼吸吹得段星河的头发丝颤了颤。段星河尽量镇定地回答:“不是小气。”

“那是什么?”

“当时……”段星河似乎羞于启齿,稍微偏过头,看着地毯上的花纹说:“你压着我,我害怕起反应,被你发现。”

“什么?”梁迁一怔,随即促狭地笑了,捏着段星河肩膀的左手移到背后,顺着他的肩胛骨往下摸,人也凑上去,贴着段星河的耳朵悄声说:“学霸脑子里怎么净是些下三路的东西?”

说着,他的手已经摸到了段星河的尾椎骨,暧昧地画了个圈。

“这就有床,要不要再压一遍?”

段星河试图推开他,但力气不是很大,警告的意味也不够强:“梁迁!”

梁迁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听到段星河发出又惊又喘的声音,小腹顿时就热了。

段星河红着脸:“马上吃饭了。”

刚说完,卧室门就被敲响了,姚许云在外面喊:“你们两个,下来吃饭了!”

空气里电流的余波,在这一刻全部炸响,爆发出噼里啪啦的火花,梁迁笑了,重重地吻了段星河一下,高声说:“知道了。”

姚南冬厨艺绝佳,为了这次见面,把压箱底的本领都拿了出来,整了八菜一汤,把餐桌摆得满满当当。

大家相继落座,互相递筷子拿纸巾,并没有刻意说笑,自然而放松地聊着天。

梁迁夹了一块清蒸鲈鱼,将所剩无几的鱼刺挑干净,放进段星河的碗里。段星河盯着鱼肉看了几秒,终于克服心理障碍,慢吞吞地夹起来,谨慎又斯文地咀嚼。

姚南冬一脸期待:“怎么样?”

段星河匆忙咽下,笑着说:“很好吃。”

“那就多吃点,”姚南冬高兴得眯起眼,又给段小优夹了一块鸡翅,说:“小优,尝尝和你妈妈做的有什么不一样?”

段小优迟疑片刻,轻轻咬了一口,说:“更甜。”

“可能是可乐倒多了,下次我少放点。”

“姐,怎么不给我夹菜啊?”姚许云站起来盛汤,怪委屈的,“也没做我喜欢的竹笋。”

“你多大了?”姚南冬往她碗里丢了一只白灼虾,“想吃自己做。”

“对了,最近有合适的人吗?”

姚许云正在喝汤,猝不及防受到惊吓,呛得直咳嗽,眼泪都掉出来了:“饶了我吧,我翻年就三十七了,你怎么还没死心呢?”

姚南冬说:“三十七怎么了,多少岁都不晚。你就该积极一点,一个人多孤单啊。”

姚许云不服气,反驳道:“谁孤单了?一个人的日子潇洒着呢。”她迅速扫了一圈桌上的人,试图寻找己方盟友,“是吧,梁迁?”

梁迁自从脱离单身狗大军,就无耻地背叛了革命,得意地摇头:“当然不是,还是两个人幸福。”

姚许云噎了一下,嫌弃地给了个白眼,左看右看,只有安静吃饭的段小优是站在她这边的,于是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是吧,小优?”

段小优擡起头,脸上的表情与平时有些不同。

“我会结婚的。”她说。

空气骤然凝固,仿佛按下暂停键,连灰尘都静止不动。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震住了在场所有人,姚南冬与梁宴杰面面相觑,梁迁也困惑不已——段小优的焦虑症那么严重,能跟谁谈恋爱?

他没往心里去,还以为段小优的幽默细胞突然开窍了,笑着问:“你有男朋友了?跟谁结婚啊?”

段小优有一双黑葡萄般漂亮水润的大眼睛,此刻它们正天真地望着段星河。

“跟我哥哥,他答应我的。”

一阵难挨的寂静过后,姚南冬举着筷子在餐桌上空挥舞示意,催促大家夹菜:“快吃快吃,待会凉了。”

梁宴杰推了推眼镜,生硬地点评起桌上的菜肴:“今天这鱼做得不错。”

“可不是吗,”姚许云配合他们,笑道:“我姐的厨艺又进步了。”

段小优心无旁骛地低着头吃饭,还是那副乖巧文静的模样,仿佛刚才的惊涛骇浪与她全无关系。梁迁失掉胃口,转头去看段星河,希望他做个解释。

这么荒唐的一件事,他怎么不知道?

段星河用筷子扒拉碗里的米粒,情绪都敛在低垂的眉眼之中,眨眼的频率很慢。

大人们仍在竭尽全力地粉饰太平,梁迁却管不了那么多,非要把事情弄明白不可。

“你们是亲兄妹,怎么可能结婚?”

他刚说完,就被姚南冬警告了:“梁迁!”

“怎么了,小优说他们要结婚,我还不能问问吗?头一次见这种事,好奇。”梁迁耸耸肩,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

段小优看他一眼,目光闪烁,和往常一样胆怯,又多了些不同——好似某种悄无声息地长了倒刺的植物。

“我哥哥不是亲生的。”她说。

“什么?”梁迁不明白她的意思,大脑宕机了,耳边全是滋滋的噪音。

“我确实是被收养的,”一片死寂中,段星河开口了,他对众人笑了笑,温和地说:“三岁以前我都在福利院。至于和小优结婚……是闹着玩的。”

“不是闹着玩,”段小优惊慌失措地谴责:“你明明答应了!”

“先吃饭吧,”姚许云叹了口气,抚摸着小姑娘单薄的脊背,使她镇定下来:“这些事回头再讨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