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这些人，都该死
几步之遥就是神域，暍了忘尘汤，花离就再也不记得谁是莫微云了。
他只要走过去，走过去而已，多简单。
进了神域，凡尘往事皆成过往。
再也不会心疼了。
再也不会睡着流泪了。
再也不会冷了。
花离在心底催促自己赶紧走，小神官也在拼命挥着手，让他快走！
可他垫着的脚尖却迟迟没有踩下去，整个人仿佛凝固住了。
在长久的挣扎过后，他的目光一寸一寸的慢慢看向了无惑镜。
小神官气急败坏的冲他喊着什么，却被从无惑镜里爆发出的一股神秘力量弹飞出去了。
此时的紫陌青门里，只剩下了花离一个人。
他着魔了一样，转身走向了无惑镜。
无惑镜上面落满了灰尘，看着似乎有上万年没被人使用过了。
里面的画面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花离从自己怀里抽出锦帕，一下接着一下，将无惑镜擦拭得透亮。不过镜面的裂纹无从修复，使得那些画面看起来，给人一种无法挽回的破碎感。
花离这会其实还挺冷静，他知道自己为何会折返回来，因为他想到了一件事。
飞升只有一次，也就意味着，自己这辈子也只有一次路过无惑镜的机会。
如果这次他没有看无惑镜，那么他心中的惑就再也没机会解开了。
看就看吧，他太想知道，莫微云为何会修炼诛心剑，为何会杀了他。
看过之后再去神域，也挺好的。
直到这一刻，花离也没想到，自己有可能，再也回不了头了。
无惑镜里最先出现的画面，是一位初为人父的青年，青年剑眉星目，身材颀长，十分俊朗。
他怀里抱着牙牙学语的婴儿，正轻声细语的哄着他：“兔兔乖，娘亲累了，睡一会就起来跟兔兔玩。兔兔？谁呀？
花离惊讶的看着那只软萌萌的小粉团子，他......是......莫微云？！
他小名叫兔兔？！
画面一转，莫微云的娘亲醒了。
花离在看到莫微云的娘时，才明白莫微云为何会生的如此好看，原来他的外貌都遗传至他的母亲。
他娘真的生的太美了，脸蛋、身材没有一处瑕疵。
娇媚明艳，一颦一笑皆能动人心魄。
都已经生过孩子了，却比少女看着还要清纯。
莫微云的父亲唤她：“猫猫，白猫猫。”
这名字跟‘兔兔’一样，都让花离觉得很诧异。在他的认知里，直接用动物名当人名的，还是很少的。
他们一家三口生活在一座人迹罕至的大山里，除了他们外，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猎人住在他们旁边。
莫微云的父亲叫莫锦华，他每天都会帮老人挑水，还会帮老人劈柴。
老人则会送一些吃不完的蔬菜给他。
有时候是萝卜有时候是红薯，老人都用竹篓背着，颤颤巍巍的往莫微云家走。
莫微云的父母很相爱，日子虽然清贫，却十分幸福。
莫锦华每次干农活回来，都会给白猫猫和小兔兔带一些山里的野果回来。还会在白猫猫生病咳嗽的时候，去崖边给她掏燕窝。
‘小兔兔’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在地上打滚、草堆里打滚，泥坑里打滚。滚的脏兮兮的，再跑回娘亲怀里蹭。
白猫猫嘴上凶他，手却温柔的将他脸上的泥污抹掉，捏捏他的脸，点着他的鼻尖说他是‘小泥鳅’。
花离看到这，突然就不想看下去了。
因为他知道，后面一定会有很大的变故。
让这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
确实如他所料，变故很快就发生了。
白猫猫有一天去河边清洗莲藕，突然来了一群披甲执锐的官兵，将她团团包围起来。
一位穿着明黄铠甲的中年男子，径直走到她面前，色眯眯的看着她，还擒住了她的手。
白猫猫很反感，却挣脱不掉。
男子说他是北狄皇帝，要白猫猫跟他进宫，做他的妃子。
白猫猫不答应，他就用强。
就在他们争执不下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小孩的呼喊声：“娘?”。
所有官兵的目光都被吸引s去了。
白猫猫听出来了，那是自己儿子的呼喊声。
她也知道，如果这些官兵知道那是她的儿子，知道她已经成亲并有了孩子，肯定会杀了她的夫君和孩子的。
北狄皇强占民妇，传出去太有损龙颜了。
杀了他们，没了证据，谁还敢胡说什么？
白猫猫急中生智，眼看官兵们都朝喊声聚集过去时。
她突然甩开北狄皇的手，飞快的朝反方向跑走了。
北狄皇果然顾不上围剿莫微云父子，转头就带着人去追白猫猫了。
莫锦华捂着儿子的嘴，躲在小山坡后面。眼含热泪、悲痛欲绝的看着白猫猫飞奔而去的身影，无奈的抱着莫微云跑去了另一个方向。
他知道白猫猫是为了救他们父子才跑的，他不能让她的牺牲白费。
白猫猫被北狄皇李重元追上后，强绑回了他的行宫里，随后就侵犯了她。
后来，白猫猫又被李重元带回了北狄皇宫，封为贵妃，日日宠幸。
莫锦华思妻心切，带着莫微云去了皇城，在城里开了一间早餐铺，专卖白猫猫喜欢吃的生煎包。
白猫猫每天都会派人去买他的生煎包。
每次给他的银钱上，她都会画上一两个字符，所有银钱拼起来，就能组成一句完整的话。
她说：“锦华，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我一切都好。”
莫微云陪着父亲在北狄皇城住到了七岁，他们只能在每年白猫猫出宫祭祀的时候，远远的在人群里看她-眼。
白猫猫也只能在那时候，撩起轿帘，看他们父子一眼。
每次莫锦华都会指着皇辇上的美艳娘娘对莫微云说：“那是你娘”。
莫微云每次也都会问：“娘亲为何不要我们了？”
“她没有不要我们，她是被人囚禁起来了，莫临，你要记住，她是你娘，她最爱的人就是你。”莫锦华红了眼眶，一遍一遍的对莫微云说。
那时他还太小了，根本就不懂大人世界里的阴暗与龌龊。
所以他想不明白，为何皇帝要囚禁自己的娘亲。
后来因为北狄皇太过宠爱白猫猫，为了博得美人一笑，干了很多劳民伤财的荒唐事。
慢慢的，民间开始流传出一个流言。
说贵妃白猫猫是祸国妖姬，北狄皇的昏聩和残暴皆因她而起。
不除妖妃，北狄必亡！
北狄皇对这些流言充耳不闻，依旧荒废朝政，沉迷淫乐。
直到有一天，起义军兵临城下，‘替天行道’的喊声响遏行云。
北狄皇这才怕了，为了平息民怨，他命人绑了白猫猫，吊于城墙之上。自己则带着兵将连夜逃出了城，茍且而活。
白猫猫被义愤填膺的起义军乱箭射死，围观了这一幕的莫锦华，回家瞩咐莫微云：“儿子，你已经七岁了，会自己吃饭穿衣，也认得路了。爹爹现在要去陪着你娘亲，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记着，好好日子，不要跟任何人说你父母是谁，除非遇到了真心疼爱你的人。”
莫微云懵懵懂懂的点点头，目送着父亲离开。
亲眼看着他，一步一步登上了城墙，途中不停有利箭刺进他的身体里。
血染红了他的衣裳。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
那一刻他甚至不像凡人，像鬼魅一般。
走到白猫猫的尸体面前，解开她手上的绳索，抱着她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莫微云听到周围的人都在惊呼，骂他疯子。
他想解释，想告诉那些人。
他不是疯子，他是我爹。
他抱着的那个夫人，是我娘。
可他不敢说，因为他知道，这里没有真心疼爱他的人。
七岁的莫微云很快被官兵盯上了，他不得不躲进起义军的粮草堆里。
随着起义军一起北上，颠沛流离，到了东阳城。
莫微云恨起义军，也很北狄皇和那些官兵。
一时之间，世间仿佛只有他恨的人了。
再没有一个能令他开怀大笑的人。
他不敢想父亲母亲，只要一想到他们，他就会血脉膨胀，想要将所有人一个一个的刺死！
想看他们绝望，想让他们也如自己的父亲一般，无路可走，只能在城墙上一跃而下。
他想活着，为了有一天能手刃这些人而活，为了复仇而活。
他在东阳城流浪，跟野狗抢过吃的。
跟叫花子抢过破庙。
吃过腐烂的食物。
暍过臭水沟里的水。
被人打的遍体鳞伤，却从不流一滴泪。
花离手脚发凉，无惑镜里的莫微云，才是真实的莫微云。
他不认识的......莫微云。
他几度看不下去，好想穿进无惑镜里，抱抱他，带他脱离苦海。
可愔他做不到，无惑镜还在继续闪现画面。
某一天，莫微云被财主葛老爷家的管家看上了，管家将他带回了葛家。还对外宣称，他是葛家养在庄子上的家奴。
管家对他很好，好吃好暍的养着他，只让他干一些轻松的活。
他想不明白管家为何会对他那么好。
直到有一天夜里，他偷看到了葛老爷的房事。
那个只比他大两三岁的男孩，被活活蹂躏到发疯。
他才在惊惧和恶心下，明白了自己的‘用处’。
果然，世上没有一个好人。
这些人，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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