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宴(一)
当那一轮弯月升起的时候,整个世界就好像突然活过来了一样。
无论是人群密集的大街还是空无一人的小巷,所有的灯光都一盏盏亮起。明亮的光线照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泛起大片大片的晕黄。
吸血鬼的世界,是曾经做为人类的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我站在街道口,望着对面一幢房顶尖得仿佛要直冲云霄的建筑,低头再次看了手里的纸条一眼。
凯瑟琳大街101号。我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这幢看上去瘦瘦小小尖尖的房子,就是莫多所说的据说可以同时容纳两千人的丽安娜伯爵夫人的家,今天血宴举办的地方。
街道深处的黑色大钟缓缓敲响了六次,宴会开始了。
我进去的时候,刚推开华丽厚重的大门,就差点被里面的金碧辉煌晃花了眼。
大厅里人来人往。男士们穿着正式的礼服,头戴礼帽,手执拐杖;女士们头戴圆帽,手上戴着纱制手套,穿着低领大裙摆的裙子。
华尔兹节奏明快的音乐响起,一些男士纷纷邀请心仪的女士走下舞池,相拥着旋转起舞。
我低头看了自己的衣服一眼。白色的高领衬衫,黑色领结,有些紧的黑色外套,一只袖口还缺了一颗扣子。和那些正式的礼服自然是没法比,不过据说这已经是我,呃,凯洛斯最好的一套衣服了。
虽说大厅里也有一些像我一样的人存在,不过总的来说,这还是一次属于上流社会的晚宴。
贫富差距在任何一个社会都是存在的,血族社会也一样。
肚子又开始抗议起来,我环顾周围一圈,发现摆放在大厅四周的那些铺着红色绒布的桌子上除了高脚杯和装着疑似是酒的鲜红液体的瓶子外,并没有其他可以食用的东西。
天!我可不想空着肚子喝酒!
随意在角落找了处沙发坐下,远远瞥见莫多带着一位女士出现在大门口。那个女士挽着他的胳膊,似乎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莫多左顾右盼,看样子是在找人。
正要起身,谁知一不小心碰到一个人,那人手上拿着的红色液体洒了一身。
“呀,我的裙子。”是一个女士的声音。
“抱歉!”我连忙掏出手帕来。
“这可是我今天刚穿的裙子……”女士小声抱怨道,声音在看到我的脸时戛然而止。
“这位先生看起来好面生,是第一次参加宴会么?”女士掩嘴轻笑着说。
“是的,美丽的小姐。”我在她带着黑色手套的手上吻了一下。
的确是一位美丽的小姐。棕色的卷而浓密的长发,红色的眼睛,苍白的皮肤,艳丽的面孔。她戴着一顶宽沿小圆帽,上有细细软软的绒毛,低胸束腰长裙散发出一种慵懒而诱惑的气息。
“夏奇拉小姐!”此时一名侍从模样的男子走过来,“您要的黑色火焰。”
“请给这位先生也来一杯,谢谢。”夏奇拉拿起男子手中托盘上的一个高脚杯。杯中鲜红的液体就如同她红色的眼睛,以及红色的指甲,明亮透彻,又妖艳堕落。
“黑色火焰。百分之七十八的血加上百分之十的番茄汁,希望你能喜欢。”
“番茄汁?”我摇晃着手中的红色液体,心里有些诧异。这种东西,能喝么?
“现在血资源匮乏,陛下又严令禁止随意用活人的血当原料,所以……”夏奇拉耸耸肩,语气有些无奈。
我看着那个酒杯,忽然就开始口干舌燥起来。是啊,我竟然忘了,我现在已经是个血族了……
“呵呵,陛下可真是仁慈。”我接口道,虽然我完全不知道这个陛下到底是谁。
尝试着喝了一口,血的味道混着番茄汁酸酸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落进肚里,饥饿的身体就好像充满了能量一样又开始活跃起来。
我又要了一杯。
“这黑色火焰的后劲可是很强的……”夏奇拉忽然靠近,将我手中的空高脚杯放在窗台上,脱下手套慢慢摩挲我的胸口。
很多时候,贵妇与荡妇只有一部之遥。
她高耸而坚挺的胸部紧紧挨在我身上,半隐半现的乳沟引人遐想,而吸引我全部注意力的,是她左胸上的一个红玫瑰文身。
“是么?”我笑道,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这个文身很适合您,小姐。”
“谢谢夸奖。温斯莱的手艺在整个赫蒙斯地区可是很有名的呢。”她娇笑着说。
大厅内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音乐的节奏也变得缓慢了很多。在舞池中起舞的人群中,有人发出了高亢愉悦的尖叫。
仿佛是被那个声音刺激到,原本安谧祥和的气氛一瞬间就全变了。空气中开始飘荡起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昏黄的灯光下,犀利的尖牙,鲜红的液体,痛苦而愉悦的呻吟,肢体纠缠的人群——这才是血族真正的生活。
不知道为什么,身体深处开始产生了一种渴望——对于鲜血的渴望。
夏奇拉眨了眨眼睛,侧过头,露出她掩盖在长发下漂亮的脖颈。
没有丝毫犹豫,我张嘴咬了下去。
“哦……”耳边是她低软的呻吟,涌出的鲜血被我吞咽下去,却仍无法满足。
也许是太用力的关系,有鲜血顺着她雪白的脖颈一股股流下,在她的胸口开出大朵大朵的妖艳之花。左胸口上,那朵玫瑰浴血,显得更加迷人。
这种欲仙欲死的感觉,真的像做爱一样。
可是不够……还不够……还想要更多……
紧密贴合的身体突然被一股大力拉开。
“你会把她的血吸光的。”一个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请把夏奇拉小姐带去休息。”声音的主人对一个侍从说。
“是,特伦茨伯爵。”
模糊的眼前所见,是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的燕尾服,银色的利落短发,绿色深邃的眼,外貌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左右。
“我是否在哪里见过你呢,先生?”男人看了我一眼,伸手扶了扶帽檐,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