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隔离舱中的真相
隔离舱的玻璃上结着一层冰霜，莉娅的每一次呼吸都在上面留下转瞬即逝的雾痕。她盯着自己金属化的右手——现在已经有75%的身体完成了转化，星尘纹路像某种外星血管般在皮肤下脉动。胸前的倒计时装置显示着冰冷的数字：68:23:17...68:23:16...
"醒了？"
隔离舱的门滑开，走进来的是那个自称马库斯博士女儿的高挑女子。她现在已经脱掉了防护头盔，露出一头利落的银色短发和覆盖左半边脸的机械义体。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右眼——虹膜呈现出与莉娅父亲实验室设备相同的量子蓝。
"艾丽卡·马库斯。"女子简短地自我介绍，将一组全息投影调到隔离舱上方，"血色艾尔维斯实验室量子意识研究部副主任，当然，这个身份在官方记录中已经被抹去了。"
投影显示出一段加密的实验日志，日期是实验室爆炸前三个月。画面中的艾丽卡比现在年轻许多，正与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争论着什么。莉娅的量子意识自动增强音频，捕捉到断断续续的对话：
"...太危险了，父亲！终局碎片不应该被激活..."
"...人类进化的下一步...艾尔维斯也同意..."
"...莉娅那孩子会成为钥匙..."
莉娅的金属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在隔离舱的扶手上留下凹痕。"钥匙？"她的声音带着机械的嗡鸣，"什么钥匙？"
艾丽卡的机械义眼闪过一丝红光："机械弥赛亚的激活密钥。"她调出另一段影像，"你父亲和我父亲最初只是想治愈绝症，但当他们发现终局棋盘碎片能重组人类意识时，分歧产生了。"
新的投影显示血色艾尔维斯和马库斯博士站在那块扭曲的金属碎片前激烈争论。莉娅的量子意识突然捕捉到一个异常——碎片表面的符号正在缓慢变化，仿佛有生命一般。
"我父亲认为应该用这种技术创造完美秩序。"艾丽卡的声音变得低沉，"而你父亲发现碎片中的意识在影响研究者，想销毁它。"
影像跳转到爆炸前一天。小莉娅躺在量子扫描仪中，艾尔维斯博士流着泪启动程序。马库斯博士突然闯入，两人爆发肢体冲突。在混乱中，那块碎片突然发出刺目强光——
投影到此中断。
"实验室爆炸不是意外。"艾丽卡关闭全息影像，"是碎片被激发的量子共振。而你...你当时就在震中。"
莉娅的头突然剧痛，量子意识中有什么东西在挣脱束缚。隔离舱的监测器发出尖锐警报，显示她的脑电波出现异常波动。
"放松！"艾丽卡迅速操作控制台，"你的量子结构不稳定，继续转化会彻底失去人类意识！"
"那又怎样？"莉娅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完全机械化，"人类意识充满缺陷。秩序与效率才是进化方向。"
艾丽卡猛地拍下隔离舱的一个红色按钮。强烈的量子脉冲贯穿莉娅全身，迫使她暂时失去对机械意识的控制。当莉娅再次睁开眼时，左眼的齿轮图案褪去，重新变回琥珀色。
"听着，"艾丽卡贴近玻璃，声音急促，"西格莉德是被故意选中的容器，因为她量子共振频率特殊。但你更特殊——你的意识结构能与碎片完美同步而不被主导。这就是为什么倒计时同步。"
莉娅看向胸前的装置，数字无情地跳动着：68:15:39...68:15:38...
"它到底是什么？"她艰难地问道，人类意识重新占据上风。
"激活序列。"艾丽卡调出一组复杂的量子方程式，"机械弥赛亚需要两个关键组件：西格莉德作为载体，你作为触发者。倒计时归零时，你的量子签名将自动授权全球脉冲网络的启动。"
莉娅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西格莉德称她为"小师妹"，为什么那块记忆晶片会与她融合——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父亲把我变成了武器？"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不。"艾丽卡摇头，"他把你变成了保险栓。看这个。"
最后一段全息影像显示艾尔维斯博士独自在密室中工作。他将一组复杂的代码输入某个装置，然后——令莉娅浑身冰冷——将那装置植入熟睡的小莉娅后颈。
"他把我当成什么？实验品？"莉娅的声音颤抖着，金属与血肉的交界处渗出银白色液体。
"他把你当女儿。"艾丽卡突然打开隔离舱，不顾危险抓住莉娅的金属手，"那组代码是逆转协议。只要你接触到主控制台，就能改写机械弥赛亚的全部参数。但..."
"但会加速我的转化。"莉娅苦笑，看着自己越来越不像人类的手臂，"最终变成像西格莉德那样的存在。"
隔离舱外突然响起警报。一个"破碎齿轮"成员冲进来："艾丽卡！机械神教的净化队突破了外围防线！他们带着重型武器！"
艾丽卡的机械义眼急速聚焦："准备转移！启动数据销毁协议！"她转向莉娅，快速解开她身上的束缚带，"现在选择吧：跟我们一起走，找到阻止这一切的方法；或者留在这里，等着被机械神教回收，成为他们控制全人类的钥匙。"
莉娅从隔离舱中站起，身体因金属化而发出轻微的机械运转声。量子意识中，两个声音在激烈斗争——一个催促她接受命运，成为更高级的存在；另一个则坚守着凯德临终的话：记住你的人性。
"带我去控制台。"她最终说道，声音中金属与人类的特质奇异融合，"但在那之前，我需要看看完整的记忆。"
艾丽卡犹豫了一秒，然后点头："会很痛苦。你的量子意识已经很不稳定了。"
"已经没有什么能比现在更痛苦了。"莉娅看向监控屏幕，上面显示机械神教的部队正在走廊推进，他们的武器闪着危险的蓝光。
基地深处的一个隐蔽房间中，摆放着一台老式量子共振仪——与血色艾尔维斯实验室使用的型号完全相同。艾丽卡快速输入启动代码，设备发出低沉的嗡鸣。
"这会带你回到记忆最深处。"她帮莉娅连接神经接口，"但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那只是记忆。你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
当共振仪启动时，莉娅的意识被抛入记忆漩涡。她坠入一个由碎片构成的迷宫，每一面墙都是被封存的童年片段。大部分画面模糊不清，但有一个场景异常清晰——
她站在实验室的观察窗前，看着里面的另一个自己。不，不是另一个，是更早的版本。一个接一个的小莉娅在量子扫描仪中消失，每个都带着惊恐的表情。父亲在一旁记录数据，眼中含着泪水，却继续着实验。
"迭代七十三号仍然无法承载代码..."他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马库斯说得对，需要更接近碎片本身的量子结构..."
记忆突然转换。小莉娅躲在柜子里，透过缝隙看到父亲和马库斯博士的争吵。
"已经死了八十个克隆体了，卢西恩！"父亲怒吼着，"我们不能再——"
"科学需要牺牲！"马库斯打断他，"想想真正的莉娅，想想你女儿！只有碎片技术能救她！"
莉娅的意识在记忆迷宫中踉跄。克隆体？迭代？她不是本尊，只是众多实验品中的一个幸存者？
迷宫的中央是一个被光笼罩的小房间。莉娅推开门，看到了最残酷的真相——
病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金发女孩，插满维持生命的管子。那是原始的莉娅·艾尔维斯，奄奄一息。父亲跪在床边，握着她的手。
"爸爸答应你，"他哽咽着，"一定会找到方法让你好起来。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
女孩虚弱地摇头："不要变成他们那样的人，爸爸..."
记忆突然中断。莉娅被强行拉回现实世界，发现自己在尖叫。共振仪因为过载而冒着烟，艾丽卡正试图断开连接。
"你看到了什么？"艾丽卡急切地问。
莉娅的金属与血肉交织的脸上流下两行泪水——一行是咸的，一行是银白的。"我看到...我不是她。不是真正的莉娅·艾尔维斯。只是一个...承载代码的容器。"
基地的墙壁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上落下灰尘。广播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警告："B区失守...他们带着哺乳纹重写器...所有人员立即..."
艾丽卡迅速拔出手枪："没时间了！我们必须——"
门被炸开的冲击波将两人掀翻。浓烟中走进三个全机械化的神教武士，他们的眼部传感器锁定莉娅，发出刺目的红光。
"目标确认。回收密钥。"为首的武士伸出改装过的机械臂，末端展开成某种束缚装置。
莉娅站在原地，量子意识评估着每个可能的行动方案。她可以抵抗，但胜算不足17%；可以逃跑，但会连累艾丽卡和"破碎齿轮"；或者...她看向胸前的倒计时装置：68:01:05...68:01:04...
"我跟你们走。"她突然说道，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不需要暴力。"
艾丽卡震惊地看向她："莉娅！你不能——"
"告诉反抗军，"莉娅打断她，同时通过量子意识发送加密信息，"准备接收我的信号。当倒计时归零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机械武士将抑制项圈扣在莉娅颈部时，她没有反抗。项圈上的哺乳纹图案亮起，开始压制她的量子意识。但最深处的代码——父亲植入的逆转协议——依然安全地隐藏着，像一颗等待时机的种子。
当莉娅被带出基地时，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艾丽卡。两人的目光在硝烟中相遇，无声地传递着一个共识：这场战争将在齿轮教堂的地下终结。不是作为莉娅对抗机械神教，而是作为两个科学家的遗产之间的对决。
装甲车的门关上后，莉娅闭上眼睛，任由抑制项圈将她推入人工昏迷。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听到了凯德的声音，还有那个病床上真正的莉娅·艾尔维斯的低语：
"不要变成他们那样的人..."
胸前的倒计时继续无情地跳动：68:00:00...67:59: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