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变态的陆为宽

陆为宽说完后,目光转向盐司衙门的高同知。

高同知微笑点头:“陸副使说得甚好,本官没甚可以补充的!”

说完摊开手做“请继续”状。

一旁的郑副判微微转身,他作为淮安府的盐司代表,也算是这次讲会的半个主人,他以为陆为宽多少也要问一问他的意思。

谁知陆为宽大手一挥:“出题!”

台上的郑副判脸色涨红,瞪着身边的陸副使,一口气积郁在胸口,差点没憋出病来。

此时,每个来参加的学童都已经坐在早就准备好的桌凳上。

笔墨纸砚也早就备好。

陆为宽负手而立,看着堂下学童开口道:“试以【难能可贵】寻《语》中经义。”

陈凡这等夫子早已退到院中最后,把空间让给了“参赛”的学童。

他的身边站着前来长见识的弘毅塾学童,以及堂兄陈轩。

听到题目后,陈凡的目光看向应试的五个学童。

贺邦泰、薛甲秀听到题目后,奋笔直书,丝毫没有停顿。

陈学礼咬着笔头似乎脑中已经有了些许头绪。

而周炳先和王大力两人似乎茫然无措,看着堂上的陆为宽,半点没有下笔的意思。

陈凡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他让周炳先和王大力来,本就是让他们通过这次讲会,深刻认识到自身学识跟别人的差距,答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他身旁的王瑛等人已经窃窃私语起来:“难能可贵这题简单,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

孔子死后,弟子们互相评论,大家关起门来批评与自我批评。

这一篇是从讨论子张开始的,子游说,我的好朋友子张这个人,做人确实了不起,一般人很难做到的事情,他去做了。

困难的事情,他敢于承担责任,敢去挑这个担子。

但子张还是没有达到夫子那个“仁”的境界。

下面曾子附和子游的说法。

敢于承担责任,去做别人不能做的事情,这就是“难能可贵”!

陈轩听完王瑛的话对陈凡道:“文瑞好手段,我记得这个小家伙也是从安定书院凌寒斋出去的吧?”

陈凡微笑点头。

这时,院中的学童们答得都差不多了。

陆为宽又出一题:“类比佛家之布施。”

“嘶!”

此题一出,在场所有的学童全都停下笔头看向堂上。

陆为宽似乎早就猜到,这题会难倒众人,他只是负手微笑,一副“很爽”的样子。

陈轩也皱着眉道:“文瑞,这题颇难,为兄学识浅薄,一点头绪也没有啊。”

陈凡笑了笑,陆为宽出得这道题确实很有迷惑性。

讨论《论语》经义,你突然出现个佛菩萨,这怎么回答?

但关键点有两个词,一是“类比”,二是“布施”。

什么叫类比,佛家自然类比儒家。

那这个问题换个方式来问:“儒学《论语》的经义典故中,有没有像佛教布施一样的案例呢?”

自然是有的。

陈轩问出这个问题,周围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陈凡的身上。

陈凡微微一笑:“舜亦以命禹,曰:予小子履,敢用玄牡,敢昭告于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

“帝臣不蔽,简在帝心。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这是一段舜对天地祷告的话语。

大概的意思就是自己诚惶诚恐,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最后两句话:“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这是做领导最重要的政治品德,自己犯下的错,不能推给部下或者百姓。

老百姓犯下的错我负责,都由我挑起。

“佛家所谓的布施,乃至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交给别人。”

“舜的这句话也同样是带着自我牺牲的意味。”

“故而,舜帝此言可类比佛家之布施。”

陈凡言毕,周围惊叹连连,学童们,不仅是弘毅塾的学童们,他们都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这个年轻的夫子。

周围那些书院的夫子们也纷纷侧目。

这题,或许他们能解答出来,但绝对没有陈凡如此的才思敏捷,这么快便回答得如此完美。

“陈夫子能得案首,名副其实、实至名归。”有安定书院的夫子躬身朝陈凡一揖,“以前在书院,恕在下眼拙!今日已然刮目矣。”

到这会,一群淮安、扬州来的书院夫子才知道,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多岁的少年夫子,竟然只是个社学夫子,并非安定书院的名师。

而且十多岁的少年,看起来比一些年纪稍大的学童大不了多少,陈凡竟然已经是府试案首了。

后知后觉之人这才想起,这人似乎就是与陸副使把臂,一起进入院中的那个年轻人。

陈凡对于各种打量的目光,自己任然安之若素,倒是声音渐渐平静后,他耳中又似乎听到了几个女子的声音从西边房中隐约传来。

一道题“杀死了”场中大多数学童。

有的垂头丧气,有的茫然无措。

但弘毅塾的学童们却依然岿然不动。

会得自然会,半会不会得也苦恼,完全不会的纯茫然,无悲无喜,反正不会,题目难易与我何干?

陈凡对他们的表现早就胸中有数,所以也谈不上悲喜。

“众鸟高飞尽”!陆为宽再次出题。

变态啊!

陸副使表面和和气气,但出得题目却变态不已。

其实陈凡也能理解这种业务性官员的需要。

他们也是进士出生,但仕途却多跟商贾为伍。

以至于他们遇到这种场合,总喜欢显摆自己学问多么多么好,在经义上的造诣如何如何深。

传出去,士林间也能赞上一句:“陸副使虽然每日跟经济之学打交道,但经义文章却未曾丢下。”

可陆为宽是“爽了”!

答题的学童们却实实在在遭了殃。

这次场中绝大多数的学童都皱眉苦思。

安定书院的学童们更是个个都摇着笔杆,心中苦吟,迟迟不能下笔。

反观陈凡的弘毅塾,贺邦泰已然答完,薛甲秀却在皱眉苦思。

陈学礼、周炳先、王大力三人……

嗯,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