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怼人我在行啊
第278章 怼人我在行啊
可能在很多人看来,这首诗平平无奇,也没有多了不起嘛。
但要知道,如果真如杨廷选所说,这陆弼师徒们是因为耽误了行期,只能在元日暂且于海陵住下。
那也就是说,这陆弼师徒出现在消寒会上纯属意外。
别看沈彪这些人作诗很是轻松。
实则像曹植那种七步成诗的变态真得很少。
现实情况是,想要做个能看得过去的诗,是需要不断打磨的。
尤其是元日春节这种诗,历史上都被写烂了,想要写出点新意来,没点时间根本不可能。
就算是徐述也是早就猜到今日有消寒会,故而提前准备了刚刚的那首诗。
所谓的临场发挥,不存在,根本不存在。
这也是海鲤冲着陈凡坏笑,说这“宴无好宴”的原因了。
可这陆弼师徒呢?
他们可是恰逢其会啊,只是这么短时间便作出一首朗朗上口的佳作来本就不容易。
更何况……对方不仅诗作的好,而且对海陵的风土人情竟然也十分了解。
比如第一句,雪压东岳不见山。
东岳大家都知道,那是代指“泰山”。
可泰州城中哪有什么泰山,这不是胡扯吗?
还真不是胡扯,泰州确有泰山,没错,泰山的泰,泰山的山。
而且就在光孝律寺南边不远处。
说是泰山,其实就是个小土坡,北宋太平兴国二年,曾方实主持疏浚城河,将淤泥堆积成高6米、周长200米的土山,初名“西山”。
绍圣二年苏轼过海陵,题“淮海第一山”碑,始有“泰山”称谓,乃是取江淮小泰山,民安即国泰之意。
那再看第一句,便很有意思了。
雪压东岳不见山。用东岳泰山来类比海陵泰山,“不见山”这三个字多少有点暗讽海陵自不量力、夸大其词的意思了。
还有最后,大梁寺院多以金箔入墨。
这句表面是在说泰州的寺庙奢靡,实则呢,则是暗戳戳指责在场的官员不思民生疾苦,倒是纵容这些和尚们连墨汁都掺着金箔呢。
好家伙,这一杆子,将在场所有人都得罪了。
原本其乐融融的消寒会,此刻却是冷了场。
就连刚刚一直笑吟吟的杨廷选,此刻脸上也已经挂满了寒霜。
最让人气愤的是,陆弼和其他一众弟子似乎还对方于鲁的“急智”很是满意,陆弼的一众弟子交头接耳,窃笑不已。
“诸位,学生失礼了,恰好看到窗外光孝寺,有感而发,恕罪恕罪!”方于鲁嘴上说着“恕罪”,可脸上始终挂着笑意,根本没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他此刻更是挑衅的朝四方做了个罗圈揖,然后开口道:“勿要让在下扰了诸位的诗兴,哈哈,哈哈哈!”
海鲤看着他嚣张的样子,啐了一口道:“德行,你说这杨廷选也是脑子被门夹了,请了这等恶客来作甚?”
徐述则皱着眉头,沉默不语,口中念念有词,显然是想口占一首反击回去。
就在方于鲁坐下后,陆弼笑着对杨廷选道:“杨县尊,我看大家诗兴已去,不如对些对子,消磨打发一下时间?”
特么,老家伙“柯镇恶”表面上是转移话题,给海陵人一个台阶下,实则特么就是赢了就跑,不给别人翻本的机会啊?
杨廷选转头看向众人,刚刚还牛逼哄哄,各种抢着露脸的县学生与县中宿老们,刚一接触到杨廷选的目光,便耷拉下眼皮来,生怕被杨廷选点名。
杨廷选心里气苦,他堂堂进士,当然有能力作诗反击回去。
但自己是有官身的,跟一个举人互怼算什么事。
他的目光不由看向好友海鲤。
就在海鲤想要站起之时,突然他旁边板凳拖动的声音响起,只见陈凡微笑看向杨廷选。
杨廷选目光中惊喜一闪而过,连忙道:“文瑞,有什么话要说?”
陈凡朝他拱了拱手,然后对陆弼等人道:“扬州来的客人稍等,这《九九双梅消寒图》的红梅上还有不少空花瓣没有录诗呢。”
陆弼转头看向杨廷选:“杨县尊,此人是……?”
杨廷选得意道:“此乃去年南直隶院试案首陈凡陈文瑞,我们海陵县的才子!”
陆弼似乎并没有听过陈凡的名字,事实上,出了泰州,也没几个人认识一个小小生员,只见陆弼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他的学生们:
“你们听说过此人没有?”
陆弼的学生大多要么是扬州富商,要么都是举人,他们就算听说过陈凡,这时候也输人不输阵,全都笑着摇头。
“没听过。”
“院试案首吗?还要等几年才能乡试吧?”
“这几科乡试是越来越难了,想要中举可不容易啊。”
眼看着这些人越来越离谱,杨廷选终于冷着脸道:“诸位,海陵虽不比扬州冠盖东南,但也不乏诗礼传家、科甲蝉联、庠序盈门的人家,何不坐下来,听陈生吟诵一番呢?”
众人闻言总算是给了几分东道主杨廷选的面子,全都不说话了。
但他们的眼神却分明带着一副看乡下人的地域歧视。
陈凡见这些人终于闭嘴,这才施施然走了出来。
他来到门前,此刻站在门前伺候的下人们也知道海陵人被鄙视了,纷纷激动地看向陈凡,眼睛里仿佛写着“你给咱海陵争口气啊”。
陈凡见状,闭着眼睛稍一思索,然后开口念道:
日上三竿客始来,
学宫未扫宴先开。
莫言贺岁无先后,
童仆犹知立户台。
陈凡这诗刚一念完,周围寂静一片,突然,海鲤带头鼓起掌来,大声叫道:“好!”
众人这才如梦方醒,学着海鲤激动鼓拍双掌。
过瘾。
我们特么天没亮就起来打春牛了。
你们这些客人啥也不干,日上三竿才到,一到便坐在席间,偏还不懂礼数,瞧不起我们海陵人,你牛什么?
我看你门前伺候的下人都比你们懂礼数呢。
杨廷选闻言顿时开怀,要不是顾及陆弼就在身边,他简直想要畅快大笑了。
再反观陆弼等人,此刻一个个脸如锅底,坐立难安,脸上偏偏还有愤愤之色。
没关系,陈凡写的诗虽然没什么营养,但他会骂人啊,蛐蛐人是他强项啊。
来,不止一首呢,我这批发……
锦障十里列珍馐,
朱履三千践雪泥。
最怜寒士守残夜,
冻笔犹书拜帖齐。
劳资们辛辛苦苦写拜帖邀请来的客人,这些鸟人进门,脚上还踏着雪泥便大咧咧进我家门,我特么,你特么,真特么……
柏叶椒花芬翠袖,
礼仪虽在客行粗。
醉扶归去君休问,
门掩东风自剪符。
以柏叶椒花(礼器)的精致芬芳,对照你们这些人“客行粗”的无礼,我们海陵人宁可“自剪符”一般的独处,也不想接待你们这群失礼之人。
呵呵,大过年千里迢迢从湖广回来找挨骂?
这不是贱是什么?
杨廷选胸中块垒早去,就连呼吸都觉得畅快了不少。
眼看着陆弼几人想怒又不敢怒,满脸羞愤的样子,他哈哈一笑:“好好好,将文瑞的诗赶紧录上!”
“总也作诗倒是无趣,刚刚精舍先生说什么来着?对对子?”
“好好好,对对子好啊,要好好对对子!”
陆弼等人:特么,赢了牌就拿钱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