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从未说过半句软话

    陈墨仔细打量着卧室。

    这就是以前陈墨住过的地方。

    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架,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把椅子。

    网上贴着喜欢的篮球明星的海报,书桌上摆着中学生喜欢的小玩意。

    简单不能再简单,却陪伴着陈墨走过了懵懵懂懂的童年,调皮叛逆的少年。

    一切都是那么的陈旧,却又一尘不染,写满记忆的蹉跎,时光的痕迹。

    陈秀娟手脚麻利的给他铺床。

    陈墨看了一会屋内陈设,也要去帮忙。

    “你去那边坐着,我一个人很快就好了。”陈秀娟不让陈墨搭手,一个人把被子甩得飞起。

    陈墨看陈秀娟也确实不需要他帮忙,一个人铺得很快。

    他继续参观,就像参观另一个人曾经的“小天地”。

    书架上有漫画,有当时流行的武侠小说,还有曾经用过的高中课本。

    桌上什么都没有,抽屉还能打开。

    里面有一些当时的陈墨视为珍宝,现在连破烂都算不上的小东西。

    只是在房间里转了一小圈的功夫,陈秀娟就铺好了床。

    陈墨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洗的干干净净的新床单。

    “今天就在这里睡吧。”陈秀娟满脸笑容。

    她以前都不敢想,陈墨会突然回来,重新又在他的小卧室出现。

    现在的陈墨比七年前更高大帅气了,不再只是长得像明星,而是真的成了大明星。

    只是自己哥哥,没有看到这一天。

    想到这里,陈秀娟有些难过。

    “去我爸那屋里看看吧。”陈墨说道。

    “诶,好,好的。”陈秀娟点头带着陈墨往另一个房间走。

    相较于自己的房间,陈墨对父亲的房间更陌生了。

    因为原来的陈墨就极少来父亲的房间。

    别说进房间里,就是在房间外面,跟父亲心平气和的说几句话都少时又少。

    他们唯一的沟通就是吵架。

    为任何事争吵。

    其实在陈墨第一次跟陈秀娟打过电话后,他就在大脑中搜索关于樊城这个家的记忆。

    在那些尘封多年的记忆中,陈墨能够想到,姑姑总是宠着他,溺爱着他,事事都向着他,虽然很小就失去了母亲,但却从来没有缺失过母爱。

    只是那时候的陈墨还太年轻。

    年轻到根本没有好好珍惜过这份情感。

    但是关于父亲的。

    陈墨能够从大脑中搜索到的却少得可怜。

    他所记得的是他第一次在网吧上网一夜未归,回来被父亲发现,屁股差点打开花。

    考试作弊被找家长,被暴揍了一顿,第二天上学脸上还有红手印,被同学笑话了好几天。

    他想参加学校的唱歌比赛,被父亲严厉拒绝,俩人发生激烈的争吵。

    他在学校上课时头看漫画被老师发现,老师只是在开家长会的时候跟父亲提起此事,并把漫画交给了父亲。

    那次陈墨记得他考试成绩还不错,本以为父亲会因为这次成绩而放过上课偷看漫画的事。

    结果回到家,父亲确实没有打他,却将那本漫画撕了。

    那时的陈墨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在心里,把漫画书撕了比打他一顿还让他难以接受。

    在那以后,他跟父亲本就水火不容的关系,更加剑拔弩张。

    陈墨从此不愿意听父亲说的任何建议,他觉得父亲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贬低他,打击他,阻止他,所以他要反抗,只要反抗父亲,就是对的。

    而陈父呢,他也没有更好的教育儿子的方法,他能够做的就是举起棍子,一次次的挥下去,张开嘴巴一次次的说着刻薄难听的话。

    父子俩的关系越来越差,本应是相依为命的两颗心,却渐行渐远。

    陈墨现在回想起来,也无法给这段过往下一个定义。

    是独断专行的父亲错的更多。

    还是叛逆自我的儿子错的更离谱。

    他不知道。

    或许也没人知道吧。

    父亲房间的陈设就更简单了。

    一张双人床,两个床头柜,一个衣柜。

    没了。

    父亲去世后,姑姑应该除了打扫没有动过屋里的东西。

    所以这个屋子里所有的陈设还保持着它们原来的样子。

    正如古板的父亲一样,没有任何多余的缀饰。

    “这个抽屉都是以前你爸爸重要的东西,我都没打开过,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陈秀娟指了指老师衣柜下面的抽屉。

    陈墨沿着陈秀娟手指的方向,随手拉开抽屉。

    想着这个抽屉里应该放着户口本房本之类的东西。

    对于老人来说,这些应该就是最重要的了吧。

    当抽屉打开的瞬间,陈墨眸光一滞。

    是一本漫画。

    确切地说是一本被重新粘粘过的漫画。

    陈墨将漫画拿出来。

    漫画已经非常陈旧,纸页泛黄,每一页都有用透明胶小心粘合的痕迹。

    这正是那本曾经被老师没收,又被父亲撕掉的漫画书。

    这本书不是应该被父亲扔了吗?

    怎么会被重新粘好了。

    陈墨的记忆里是父亲把这本书撕了以后,他们大吵了一架,然后自己就撂下几句狠话跑出了家门。

    晚上肚子饿了才回来,回来就去姑姑那里找饭吃。

    父亲似乎也知道他在姑姑家里,没有过来找他。

    等到快睡觉的时候,陈墨才一个人回了家,爬上床睡觉。

    他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时候把书粘好的。

    或许是在他跑出家门的时候。

    或许是用了更多的时间,每天在房间里粘一点。

    陈墨不知道。

    那个时候的陈墨根本不会关心这些。

    他从不在乎父亲做什么。

    现在看着这些漫画,陈墨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陈秀娟也凑过来,看到了漫画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其实那天你哭着跑出去,你爸在客厅坐了很久,他跟我说自己不该跟你发那么大的脾气。”

    陈秀娟轻声叹气,“其实你爸爸就是嘴巴不好,他发完火也会自责,但是又不愿意承认自己做错了。”

    陈墨能够想到,父亲心中带着斥责儿子的后悔,小心翼翼的粘着破损的书页。

    终于把漫画书粘好了,却怎么都舍不下来面子,主动跟儿子说句软话。

    其实原来的陈墨,又何尝不是呢。

    他也从来没有对自己的父亲,说过半句软话。

    究竟是谁错了。

    或许谁都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