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窥看 ttshu8.com

那鲜血淋漓的一幕,无端叫她生畏。

若是日日如此,长此以往。

怎会有命生还!

他与她之间,从无干系,亦不愿牵连累及。

自此,她心生离意,再未有过停留的念头。

只她离去,他才能安然。

余下的银钱,勉强能还清债务。

寻一份轻简的差事,不必长久困于生计。

只闻见她身故的简讯,他便会忘了她。

会有坦途光明的日子,娶妻生子,终老一生。

会和乐,亦会长岁。

会与妻白首,亦会膝下承欢。

饶是无相逢,不可见。

知他长安,她便无憾、无悔。

一别两宽,天各一方,各生欢喜。

饶是再苦,她也会坚挺。

偏他那时爱她。

偏他眼下恨极了她

恨她恶毒,使他家破人亡。

恨她残忍,抛夫弃子,落子另嫁。

恨她恨心,不辞而别,未留只言片语。

恨她心冷,转瞬,便是死讯。

恨她阴魂不散,以死脱身。

恨她不声不响,忽的临现,

恨她狠毒,欲言毒杀他在意之人。

恨他曾爱过她。

他身上再无先前的半分影子,饶是相似的眸光也寻不出。

她越发怀念那纯良、明灿的少年,只再不敢奢求,一如往昔。

故此,刻意避及,敬而远之。

许是年岁渐长,他不再偏听偏信,听之任之。

亦或是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不敢心生懈怠。

她亦步亦绉,身姿挺拔、孤立,透着凄凉。

此后身子渐重,自安宁宫请安,她鲜少踏出寝殿。

而后数日,借故避嫌,她连日称病,休养生息。

再未踏足过繁星殿。

也极少留意宫中之事。

一晃眼,已是半月。

接连称病,闭门谢客。

为不落人口舌,她自觉登门请安。

自安宁宫太后身前,到正阳宫皇后身侧。

而后迈步繁星殿,拜会皇贵妃。

濒临繁星殿之时,恰逢正午。

不曾想,堪堪穿过庭院,还未进殿,便撞见熟人。

“给贵妃姐姐请安。”

见她身影,胞妹屈身行礼,牵强露笑。

若非今日得见,她倒是忘了这极会生事的胞妹。

也未曾刻意留意、打听,其位份、居所。

充盈之事落定,不足两月。

恐冲撞位高后妃,故而,迟迟未露面。

想来,堪堪习获规矩,正晨昏定省。

“妹妹免礼。”

她淡淡道,拂了拂手。

由近侍搀扶,径直越过人离去。

两人一前一后入殿。

“妹妹怕是不熟路,来错了地。”

“陛下,眼下正身处主殿忙政。”

她好心出言提醒,略带讽意,意味深长。

眸目微明,神情淡然。

“妹妹不知姐姐其意。”

“只当姐姐多心。”

“妹妹涉足殿中,只为请安而来。”

“还望姐姐莫要为难妹妹。”

胞妹温婉回话,模样娇小可人。

闻言,作势挤泪,无端叫人生怜。

胞妹身侧近从,闻之色变,意欲替其辨言、争论。

枝儿眼尖,抢先一步开口,维护之意显着。

“大胆,娘娘出言,岂容得你插嘴!”

话落,欲当众掌掴,挥手近前。

她眼尖将其拦下,尤显谦和。

“枝儿,不可失礼。”

“此地并非漪桦宫,怎可生有僭越之举?”

“若要论及,也当交由皇贵妃姐姐处置,岂轮得旁人越俎代庖。”

“若叫旁人瞧见,亦有伤本宫与姐姐间的和气。”

“妹妹堪堪入宫,不熟宫中规矩。”

“故此疏忽,未能管教好身边之人。”

“好在未生祸事。”

“本是私下闲言,无关规矩,亦无须拘礼。”

她抬手压低,枝儿微起的腕骨,出声劝谏,笑得和煦。

“生事,乃宫中大忌。”

“太后贪静,不喜争闹。”

“闻之,又将会是一场血雨腥风。”

“牵连尤广,饶是无辜之人,也无以幸免。”

“深宫之中,当是要谨言慎行,安分守己才好。”

她淡淡开口,回身直面庭院老木,已是枯败之象。

她细细凝望,许久未曾挪眼。

“多谢姐姐教诲。”

“妹妹今后定当谨记。”

“倾身管教,无敢再犯。”

胞妹闻言,俯身回话。

一改先前牵强之态,毕恭毕敬。

身旁近侍,扑通跪地,卖力磕头。

“起吧,天凉。”

“久跪,膝骨受不住。”

“深宫漫长,宫路无尽。”

她轻言安抚,不觉显露笑意。

“多谢娘娘体恤。”

近从磕头谢恩,旋即利落起身,恭敬立于一侧。

“妹妹告退。”

说罢,俯身行礼,撑手架于近从股掌间,迈步离去。

“满意了?”

待人影远去,忽的响起人言。

音嗓低浅,只明暗间,两人可闻。

“枝儿,去瞧瞧皇贵妃娘娘可曾转醒。”

她出声吩咐,借故将近侍支离。

“是。”

枝儿规矩行礼,只身入殿。

眼见人影离去,她敛去和煦笑意。

眸光淡去,神情寡淡。

“……”

她微晃头颅,并未出言,笑意显目,似不安好心。

“有欠,当还。”

“是为礼尚往来。”

“有债,自要还。”

“是为理所当然。”

她就事论事道,不愿多言。

话落,提步离去。

“是还要。”

淡漠之言,轻飘飘入耳。

她闻之,眸光忽滞,步伐渐止。

“先前不惜为其咄咄相逼。”

“如今倒是忽的袖手旁观。”

“原是因人而异。”

“厚此薄彼。”

她冷笑出声,眸光忽明忽暗。

“既那般在意,当是要近身看着,寸步不离。”

“莫让旁人钻了空子。”

“方为时晚矣。”

“那位,可并非省油的灯!”

她好言提醒,讽意尤显。

说罢,径直前往庭院。

不多时,腕处一紧,俨然被拽住。

她大力挣扎,却是空费气力,纹丝未动。

(哐当)

随着殿内些微的声响,腕骨处的禁锢,陡然松落。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低眸,望向腕骨处的红痕,笑得恍惚。

倾力也无以挣脱的禁锢,只些微响动,便轻易松落。

当真是在意。

不过些微时日,胜过数载。

不过惊鸿一瞥,胜过朝朝暮暮。

回神之际,身旁早已没了身影,独她形单影只,孤影自怜。

她侧身目及,透过狭小的门缝,隐约瞧见零星一角。

他身影堪堪背对她,俯身,对高位上之人细致入微。

似无意打翻茶水,他替她细致上药。

原是他从未变过。

只对她不同。

那份独一无二的温柔,给了眼下极为在意之人。

只同她冷眼相待,淡漠疏离。

高位上之人抬眸望向他,笑得明媚。

那些微的明媚,是她从未生有,求而不得之物。

她的笑极浅,虽由衷,却无半分张扬、明媚。

饶是佯装,也无以睥及。

她仿若窥者窃贼,暗自窥看旁的人的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