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毓秀黄老邪的玉箫

第633章 归于尘土

怀听见声音渐渐去了.觉着耳根子清净下来.边准备继续坠入沉梦.

可没安静多久.耳边又想起脚步杂沓的声音.而且是一连串.好像好多人一齐涌入屋子里.紧接着.怀袖感觉到伸过来一双很有力的手掌.将她的身子很轻很轻地扶着靠坐起来.最后身体落入一具温暖的胸膛里.

怀袖皱了皱眉头.想自己用力撑一撑身子.却觉手臂酸软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唯一能做的.只有再次勉强撑开眼帘.登时.一只黄灿灿的五爪绣龙.蓦地跃进眼里.明晃晃刺地怀袖半眯起眼.

怀袖此刻的脑子里仍是一片懵懂不清.恍惚间仰起脸.看向拥着自己的这双臂弯的主人.最终.清澈的眸子停落在康熙清俊的容颜上.

“怀儿.你终于醒了.朕和你阿玛额娘.都急坏了.”

康熙原本温柔的声音.传进怀袖的耳朵里.却是轰隆隆的一片吵杂巨响.怀袖下意识又皱了皱眉.她只看见康熙的薄唇轻轻动了几下.却听不清康熙说了些什么.脑子用力往回想.

她明明记得自己身在乌兰木通的宫内.菱悦那张被太阳晒的不那么白皙的脸.笑起来还是很好看……

然后是格桑

然后是冒着热气的人心

然后是两个孩子

然后是菱悦瞪着眼.滚落在地的人头

脑子里突然如潮水般的记忆翻涌上来.怀袖蓦地死死抱住自己的头.只觉头仿佛被天雷霹中了一样.疼的似要裂开.然后就是胃里翻江倒海的一阵折腾折腾.喉咙里又腥又苦.

“哇……”

怀袖扑身在床边.张口便是一阵凶猛的呕吐.原本胃里就空着.吐出全是苦涩的汁水.眼泪和鼻涕搀和着苦水.一起汹涌地流着.

痛痛快快的吐完了.怀袖趴在床边.终于放声大哭了出来.

直至此时.站在床边的东果儿.葛吉泰和坐在床沿的康熙.以及站了一屋子的太医宫女太监.所有人.终于长长地出了口气.

能哭出来.就没事了.

葛吉泰见怀袖醒了.自觉留下不便.便先退了出去.东果儿忙着吩咐厨房再准备软糯的小米粥.

康熙始终静静地陪坐在绣床边.眼望着怀袖.终于忍不住伸手.将她哭的战栗不止的身子拥进胸膛里.

让怀袖趴伏在自己的肩膀上.康熙扯过锦被将她的身子严严实实地裹着.另一面用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口中亦柔声乖哄:“怀儿不怕.有朕在你身边.没事了.咱们已经回家了……”

怀袖哭的哽咽.却仍依稀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不成句的词.

“菱悦……孩子……都死了……”

康熙深深吁一口气.手仍继续轻抚着怀袖的背.却不知该如何再开口安抚于她.

当日.他亲率大军攻入乌兰布通的宫殿前.先看到一个身着锦服.却掉了脑袋的女子和两个被杀的孩子.

破殿门而入.看见衣不附体的怀袖和她那满脸的血渍.当康熙对上怀袖那双空洞无神的眸子时.就知道.她必定是受了莫大的刺激.才会在葛尔丹剥她衣服的时候.都不懂得反抗.

康熙当时就已经猜到.木桩上绑着的那个掉了脑袋的女子.必定就是怀袖心心念念的菱悦郡主.

....

怀袖断断续续地哭了大半天.继而又昏天黑地地睡了一天一夜.总算在隔日的清晨.彻底养回了精神.神智也从馄饨中清醒过来.

虽然身子依然虚软地下不了床.听随侍的丫头们说昏睡了二十多天.几个太医部分昼夜.轮番守在门外.总算由鬼门关上捡回一条命.

听康熙说.大军之所以这么快就破城而入.竟然全亏有雪额引路.

那日.查干巴达率领一路蒙古骑兵将怀袖劫了去.官千翔一面命人迅速将消息告知康熙.一面带兵沿着蒙古兵撤退的方向追.

等康熙亲自带着兵赶到那片丛林前的时候.根本找不到蒙古兵撤离的方向.就在康熙准备派兵搜寻线索的时候.浑身是血的雪额竟然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看见康熙.雪额便直直地跑了过来.死死咬着康熙的袍子就拖.康熙明白雪额这是要带路去救它主子.便命大军跟在后面.

然后.一只白虎.领着一大队人马.熟稔地穿过密林.最终抵达了乌兰布通位于山脚下的后门.据说看到那大门的一瞬.雪额安静地闭上眼.昏死了过去.

康熙发现设置隐秘的城门时.几乎是大喜过望.迅速调集兵马.次日天不亮便部署完毕.从后门攻入了城池.

后来.怀袖又听哥哥说.康熙那日亲率大军攻城.都杀红了眼.得知城门上那个指挥作战的查干巴达.就是带兵劫了你的人.当即命人取来羽翎箭.搭弓便射.

据齐步琛说.当时的距离很远.他觉着肯定射不中.谁曾想康熙居然一箭正中查干巴达的头盔.

康熙的那一箭.登时军心大振.将士们卯足了劲攻城.不到半个时辰.城门就被攻破了.

齐步琛说这些事.兴奋地搓着手.笑道:“后来那些老将军们背地里笑谈.娘娘若是早入宫几年.万岁爷没准儿早就平了葛尔丹.一统天下喽.”

康熙从大殿里将亲手她抱出来.一路上.直至回道将军府.就再没松开过手.

后来.怀袖又听额娘说.怀袖从乌兰布通城出来.就陷入了昏迷.前后二十多天不醒.东果儿担心康熙晚间睡不好.想将怀袖移至自己的房中照看.

可康熙不准.夜夜亲自守着她.

有几个晚上.东果儿不放心.悄悄在窗外看.见康熙一边用沾了蜂蜜水的棉花球擦拭怀袖干裂的唇.一边不知道絮絮叨叨地跟她说些什么.

当时那样子.比当年葛吉泰守在她产床前的模样还温柔.

只是自始至终.没人跟她提起过菱悦母子.也没人再提过葛尔丹.

可怀袖心里清楚.所有的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被鲜血涤了个干干净净.

等明年春天.那些流过鲜红血液地方.又会长出绿茵茵的嫩草.这便是亘古不变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