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哪里出错了

慈宁宫后殿的道房檐角悬着串铜钱编的风铃,朱翊钧抱着朱若澜跨过门槛时,铜铃正被晨风撞出细碎清响,混着案头沉水香的烟雾,在雕着云雷纹的门框上洇出一层朦胧光晕。

天地灯的火苗在八卦镜前摇曳,将李太后道袍上的北斗纹投在砖地上,恍若星子落了满殿……

朱翊钧到了身后,还没有开口说话,怀中的朱若澜便笑着道:“祖母祖母……父皇来了……”

而朱翊钧这个时候,也将朱若澜放了下来,躬身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了。”

李太后回过头来,望向朱翊钧。

而后,缓缓起身,朱翊钧看到之后,快步上前,搀扶了一把。

母子二人一同离开了道房,到了前殿,刚刚坐下,李太后便开口问道:“此次南巡,你带了多少锦衣卫,世宗爷南巡时,光锦衣卫便带了三千,结果,还是差点折在路上……”

这要不是亲妈,都不敢把话说的那么明白。

“儿臣只带了五百缇骑锦衣卫,不过,禁军却有数万,母后的担心,儿臣清楚,朕呢,早就想着见识一番江南富户了,听闻他们多与官场勾连,朕也想看看,他们是如何勾结的……”朱翊钧缓缓说道。

朱翊钧与李太后终究是血浓于水的母子。

即便,在朱翊钧登基之后,两人因为诸多的事情,产生过争执,甚至是冲突。

但这个时候,朱翊钧马上就要去南京。

李太后心里面更多的是担忧。

也能在这个时候,好好的跟着自已儿子聊会天了。

“你父皇在裕王府时,在高文襄公讲经时,说‘水可载舟,亦可煮粥’……”

“高文襄公问他为何纂改先贤经典,你父皇回复,本王说的不对吗?难道水可载舟,之后,就必定是亦可覆舟,就不能是煮粥吗……”

“当时高文襄公是哑口无言……”

“你父皇的这句话说出口,没多久,他就被召入西苑,得你皇爷爷好生一顿训斥。”

“那个时候,你父皇以为,世宗爷对他是非常“厌恶”,他呢,也是胆小甚微……”

“但,在母后看来,他早就成了大明朝的皇太子,景王还未就藩之时,他在你皇爷爷的心中,就已经是了,即便景王身边有严嵩父子帮扶,即便我们裕王府的用度,都要受到严世番的克扣………”

“母后就在想,你父皇登基之后,一定会是一个贤明用功的君主……”

“可等你父皇登基之后,贤明用功,用在了其他的地方,但在母后看来,你父皇算的上是一位有为之君……”

朱翊钧一直听着李太后的话,心中猛地一紧,自已老母亲为啥突然给自已讲他父皇的那些事……难不成,先拉拉母子关系,在给自已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李太后不知,他想着跟自已的儿子聊一些之前的事情,本是温馨的,可自已儿子,却暗自生了戒备。

“母后……您……”

“您有什么话,都可以说,孩儿听着呢。”

李太后抬眼看了朱翊钧一眼。

自已这儿子,怎么会如此多疑。

“怎么觉得母后给你说这些话,有所图谋?”

“不……孩儿不敢……”

“难道,我就不能跟陛下说一些你父皇的陈年往事吗,难道就不能教导我的皇儿吗?”

李太后的连续发问,让朱翊钧略显尴尬。

“你父皇,走的早,你登基之后,我是真怕你也把路走歪了,虽然,这些年,你对我不太恭敬……”

“但,当母亲的还是要说一句……”

“你登基为帝的这十年,颇有明君风范,可话又说回来了,刚刚母后提及你的父皇,也是想告诉你,若是你皇爷爷待你父皇在重视一些,像你一样,带在身边,好好教导一番,那他就不会早早的就离开我们母子,他这个皇帝,做的会更加好……”

“你啊,要好好的对待你的孩子,母后已经看出来了,你的子嗣会有很多,二十个,三十个……想一想,有那么的孩子叫我皇奶奶,心里面都是乐的……”

“可你,永远都不能学你的皇爷爷,高兴的时候,拉过来摸一下孩子的头,不高兴了,就永远不想看到,让自已的儿子对其畏惧,比臣子们还要畏惧……”

“你作为君主,可以对自已的儿子都设防,但,你作为父亲,不能将你任何的一个孩子,拒之门外……”

李太后越说,越是激动,仿佛她此时也想到了先帝在裕王府时的卑微,苦楚……

这像是在对朱翊钧说这些话,又像是对世宗皇帝不满的一种表达。

朱翊钧听完李太后的话后,沉默了片刻:“母后,孩儿不会的……”

“你现在不会,可你三十岁,四十岁的时候,你就会变的,特别是有朝一日,你发现,朝廷的大臣们,越来越靠近你立的太子,越来靠近你其他没有就藩的儿子们……”

“母后清楚,只要老六能长大,他一定是我大明朝的储君,你可以防备任何人,但你不能防备储君……你要好好教导,好好带着,你即便英明一世,若是没有一个有魄力,有能力的后继之君,他会给你败光的。”

朱翊钧的眉头皱了起来:“母后,您……您身体没有什么事情吧。”

“我能有什么事情,只是想告诉我孩子一些道理罢了。”李太后笑着说道。

听完李太后的话后,朱翊钧叹了口气:“母后今日对孩儿说的,孩儿一定铭记于心。”

“好了,你也忙,回去吧。”

“是,母后。”说着,朱翊钧便站起身来,朝着李太后又行了一礼,随后才退出了宫殿……

而等到朱翊钧离去后,李太后起身,走到了自已的多宝阁前,取下了一个锦盒。

打开以后,里面是两枚乌金丹药。

这是他按照当年朝天宫,世宗皇帝养着的神仙们遗留下来的丹方炼制的。

在万历七年的时候,她才成功炼制了一炉。

吃了小一年多。

总感觉每日腹部不适,甚至是有些绞痛……

她拿出了一枚,放在手心中看着丹药。

“哪里出了问题,明明,都是对的啊……”

“为何世宗爷,吃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不适,自已就吃了一年多啊……就感觉如此不适……”

而朱翊钧在离开李太后的宫殿后,脸是立马耷拉下来了,他让冯保去召太医院的院正,让他查一下,这些时日,太医去给李太后的出诊记录。

不过,修道问仙的身体不舒服,怎么可能去找郎中查看呢……他们可能先过一遍自已的修炼路数,是否走火入魔了,在去查看一下自已的辅佐丹药,是否配比不正确。

太医院没有丝毫的记录。

不过,朱翊钧还是将这事放在心上,让冯保去调查一番,到了晚上的时候,冯保才过来汇报。

这也是抓了李太后身边最亲近宫女,盘问下才得知的情况。

太后是七日一个修行的小周天,这天,她老人家会服用一粒丹药。

可丹药服的越多,身体便越发不舒服,这一下子可是把亲儿子给吓坏了,赶忙又让人去偷了丹方。

一看,吓了一跳,这是炼丹啊,还是炼慢性毒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