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34于是，回归平静的日常能吗？
第68章 34.「于是，回归平静的日常……能吗」
回到旅馆，到了的确可以被称为深夜的时间，房间的灯熄着。
看样子羽川应该已经回去了。
困意姗姗来迟，在脚尖接触到榻榻米的一刻于大脑中迅速酝酿。真澄吞下哈欠，脱掉衣服换上浴衣后，滑进被窝。
因为是夏天吗出门了好一段时间，被单里面居然还是暖的。
真澄静静阖上眼，散步时看到的星空让人印象深刻，此刻仿佛还在眼皮内侧悬着晶晶亮亮的光点。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均匀的鼻息声，在被夜色染成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听来格外清晰。
真澄猛然睁开眼皮，缓缓转过头，果不其然，羽川海月的睡脸倒映在瞳眸里。
黑色的麻浴衣在床上散开曼妙的弧度，轻裹着雪白的柔肌。熟睡中的少女舒展着细眉，修长的眼睫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浅藏起那清亮摄人的青蓝色瞳孔。
“喂，羽川，快起来。”
他无奈地推了推海月：“回自己房间睡。”
“嗯……”
闷闷的声音从枕头里传来。
旅馆提供的枕头很长，真澄和海月各自枕着一端，所以才没第一时间发现。
“你听到了吗”他又问了一遍。
“嗯……听到了……”
海月的梦呓全被枕头听去，只留下一点窸窸窣窣的，好似呜咽声一样的动静，飘进真澄的耳朵里。
想轻易叫醒她看来没可能，真澄想了想，在旁边找到手机。
屏幕散发出的荧荧白光照亮他的脸，真澄打开le，进入「繁星员工群组」的聊天界面，指尖飞驰——
真澄：「有人还醒着吗」
过了半晌，依旧没显示已读。
消息气泡孤零零地漂浮在电子海洋里。
也是，这个时间，大概都已经睡了。
他正要放下手机，冷不丁地响起一声消息提示音。
真澄重新拿起来看，回复他的是朝比奈千爱。
爱酱：「真澄哥」
爱酱：「你还没睡啊。」
真澄：「稍微出了点意外情况。」
爱酱：「意外你们不是去泡温泉了吗」
爱酱：「真好啊，我也想泡温泉。」
爱酱：「」
爱酱：「你可别告诉我，是因为泡温泉太舒服所以睡不着。好狡猾！」
真澄：「没那回事，而且这也没办法，毕竟你不是要赶作业吗。」
真澄：「现在都没睡，是还没完成」
爱酱：「诶嘿嘿，其实九点的时候就完成了，因为一直躺在床上刷手机，不知不觉就看了很久。」
爱酱：「还有海月和幽幽子的制服，我也做完了，下次我去繁星的时候送过来。」
真澄：「谢谢。」
爱酱：「没关系啦。」
爱酱：「谁让我是个厉害的服装设计师呢！」
爱酱：「」
爱酱：「感觉有点困，先不聊了，晚安啦，真澄哥。」
旋即发来一张裹着被子的兔子表情。
真澄：「晚安。」
放下手机，真澄又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海月，悄然叹息。
他翻找出新的枕头，横亘在自己和海月之间，井水不犯河水。还好旅馆的床褥很宽，少女的身体也足够纤细。
不如说，正好是可以睡双人的尺寸。
就先这样凑合睡一晚吧。
做完一切后，真澄对自己说了句“晚安”，阖上眼皮，努力让自己尽快入睡，思绪沉入海洋般深邃的夜里。
夜色深沉如墨，南十字星座于天穹中闪耀。
一艘三桅帆船孤独地漂浮在海面上，四周空无一物，唯独广袤无边的大海向四面八方延展而来。
海浪呈现出青钝之色的金属色泽。
这里是被称为「咆哮西风带」的恶劣海域，狂风永不疲倦地喧嚣，汹涌的海浪扑面而来，拍打着舰船，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真澄大副！那只海妖朝我们冲过来了！”
“蹬蹬蹬”冲上艉楼，冲真澄大喊大叫的，是这艘名为「繁星号」的探险船上的三副，朝比奈千爱。
循着她手指的方向，一只只粗壮如船只桅杆般的巨型触手伸出海面，向「繁星号」席卷而来。
真澄脸色铁青地问：“神代船长和濑野二副呢”
“报告船长！凛音在船舱里睡觉，麻美姐喝醉酒还没醒。”
“什么！这么危急的时刻，她们居然都在睡觉”
真澄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没等他说完，“咣当”一声，传来触手撞击船板的巨响，站在艉楼上的真澄一时趔趄，从船上跌落。
“真澄哥——”
千爱徒劳地朝他伸手，却无法触及。
身体猛然沉入海水之中。
嘟噜嘟噜……水泡荡漾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好像煮沸的蜂蜜。
水温比真澄想象中要温暖许多，奇怪，这里不应该是极寒海域吗
而且一点没有窒息的感觉，流入肺泡的似乎并非冰冷海水，而是类似初夏时节稍显沉闷的氧气。
他缓缓睁开眼，深邃的悠蓝世界在眼前辽阔地展开，海底简直清澈得不真实，完全不见水族的踪影，刚才袭击船只的海怪也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真澄在蔚蓝的海水中浮沉，天是广的，水是温的。
只有斑斑点点的微光在头顶闪烁，摇晃。
那是什么……
他怔怔地凝视那片光芒。
星星
直到闪烁的群星一点点迫近，真澄才渐渐看清了它们的真面目。
水母。
有时也被写作「海月」，海中的月亮。
从太阳那里积蓄光芒后，就能在海中发光的，梦幻一般的海洋生物。
柔软透明的身体舒展开来，纤细的触须缓缓伸向真澄。
“唔！！！”
伸出的触须缠上他的四肢和躯干，旋即拼命收紧，真澄顿时产生出类似窒息一般的痛苦。
“救命！我不能呼吸了！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咳嗽后，真澄睁开双眼。
木制的天板映入眼帘，身下的榻榻米隔着一层柔软的床褥，向他传递着地面的坚实触感。
他旋即意识到，这里是在但马的温泉旅馆，而非南半球的恶劣海域。
是个噩梦啊。
只是明明已经从梦中醒来，身体依旧莫名地沉重。
而且肢体似乎有种被束缚的紧迫感。
真澄看向自己的胸口，昨天晚上盖着的被子有这么高，这么厚吗
“呜”
耳边隐约响起小动物冬眠般，迷迷糊糊的动静。
羽川海月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凌乱的亚麻色长发披散，柔软的触感隔着浴衣，压在真澄的身上。
“羽川”
梦里的海妖和水母，原来都是这个怪兽少女搞的鬼。
清晨，房间的温度微微沁凉，少女从被窝露出的脸颊接触到冰凉空气后，睫毛轻颤了几下。
似乎是为了寻求温暖，她更加依偎过来，像只水母一样紧紧缠住真澄。
“好重……喂！羽川，快起来！”
海月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真澄只得伸出双手，轻轻托住了少女的肩，将纤弱的肩头裹进掌心，试图抱着她起身。
叩叩——
门口响起敲门声。
“谁！”真澄立刻停下动作，紧张兮兮地问道。
“是我。”门外传来凛音的声音：“你有看到海月吗我一早上醒来，就发现她不见了。”
“没，没看见。”
真澄蒙在被里的声音有点发虚，好在隔了这么远，凛音听不出来。
“这样……”
从门外传来凛音伤脑筋的叹息：“真让人不省心，如果看到她，记得告诉我一声。”
“呃……我知道了。”
凛音前脚刚走，没等真澄把松懈的这口气吐出来，纸门“唰啦”一声被人拉开。
“早上好！真澄君。”
麻美元气十足地朝他打招呼，状态和醉酒后软绵绵的模样判若两人。
“睡得还好吗”
“真是的，昨晚泡温泉，没想到一不小心会泡晕头，听小凛音说是你把我救出来的，多谢啦。”
“没事……”
“诶”唇角勾起促狭的弧度，麻美接着调侃道：“我当时一点意识都没有了，你没有趁机对我做奇怪的事吧”
“没，没有。”
真澄提心吊胆地攥紧被单，从海月唇间吐出的热气轻轻喷薄在他的颈窝，撩拨得皮肤痒痒的。
“你怎么啦总感觉不太对劲。”麻美狐疑地眯着眼，“干嘛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你不会真对我伸出魔爪了吧”
她装模作样地抱紧胸口，戒慎的表情不到一秒便光速破功，“哼哼，开玩笑的。”
“真澄君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
“话说……你被子怎么提得这么高而且好厚，是双层被吗”
她说着便要走近。
“等一下！别过来！”
“怎么反应这么大害羞了吗”麻美停下脚步，歪着头露出笑容。
“算是吧。”
“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麻美无奈地摇摇头。
“等等！”蓦地，似乎想到了什么，麻美瞬间双眼放闪。
“难不成……真澄君是所谓的「裸族」，被子
她不负责任地猜测道。
拜托不要擅自兴奋起来。
“算啦～看你紧张的样子，就不逗你了。”
麻美眯着眼，露出自认为善解人意的笑：“太阳都晒屁股了，快起床吃早饭吧。”
“喔，好的。”
纸门被稳稳拉上。
总算蒙混过关了。
真澄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罪魁祸首，软绵绵的水母少女依旧压在他身上，睡得香甜安稳。
吃过早餐，一泊二食的温泉之旅就正式结束了。
“各位，一路顺风。”
“欢迎下次再来。”
旅馆前，久远未来的父母朝他们道别。
“感谢招待。”
“伯父伯母再见！”
“……”
车上的四人以各自方式作了告别后，汽车引擎“嗡”地发出轰鸣，香池町的景色开始在车窗上流动起来。
依旧是凛音开车，久远未来坐在副驾驶，真澄被海月和麻美挤在中间的相对位置。
“哎呀，泡温泉可真是让人放松。”
车厢里，麻美懒洋洋地伸展双臂：“旅馆的饭菜很美味，酒也好喝，真是一趟美妙的旅程。”
“如果没有不小心泡晕头，就更好了。”她感叹道。
“说起来……”真澄问她：“泡晕后发生的事，你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这个嘛……也不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手抵着下巴，麻美想了想，“我记得我在泡晕头后做了一个梦。”
梦
“什么梦”
“我梦见自己一个人在新潟泡露天温泉，泡着泡着，真澄君突然闯了进来，然后把泡得浑身无力的我搀出了温泉。”
“……还真是不可思议的梦呢。”
副驾驶的久远未来眨了眨眼，如此评价道。
“这就是昨晚真实发生的事吧。”真澄吐槽：“你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吗”
“后面的呢”
“诶还有后面吗”
麻美闻言，语气似乎很惊讶，漂亮的咖啡色眨了眨，脸上挂着无辜的表情。
看样子是真的不记得后面发生的事。
“……嗯，没有了。”真澄点头：“我出来后刚好碰到神代，把你交给她后，我就回房间了。”
凛音依旧一语不发地驾驶车辆。
“诶——”
麻美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喟叹后，轻轻拍了拍真澄的肩膀，“总之，谢谢你啦，真澄君，我欠你一条命。”
“……倒也没到这种地步。”
口袋里突然震颤了一下，真澄拿出手机，点进le界面。
聊天栏里，一个顶着五彩斑斓的水母头像，名字是「kurage」的账号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kurage：「骗子。」
真澄看了一眼坐在左手边，默默玩着手机的海月。
你以为是谁害的啊。
与此同时，麻美的问询声慢悠悠地飘过来。
“说起来……我在旅馆，好像一直没怎么见过小未来，你都去哪里了”
“嗯……好久没回町里，在外面多逛了一段时间。”
这个理由很合理，麻美轻易就取信了。
“是吗仔细想，我也好久没回草津了呢，下次有机会，我带你们去看琵琶湖。”
言毕，她又转头看向海月：“小海月今天早上去哪了凛音找你找了好半天。”
“……”
羽川海月在手机屏幕上飞驰的手指一顿，旋即若无其事地回答说：“躲在空房间……玩游戏……”
这个人也是，说谎脸不红心不跳。
le的信息提示，在她正在玩的游戏界面掠过。
真澄：「骗子。」
“……”
“真是的，下次可不能乱跑了。”
“嗯。”海月轻轻点头。
“对了真澄君，还有你昨晚在群里发的那条消息，是什么意思”
“睡不着，想找人聊聊天。”
“诶，这理由也太奇怪了吧，我才不信！”
“信不信随你。”
面包车驶出但马的群山之间，麻美追问无果，只好不满地嘟起粉唇，一面嘴里念叨着“没劲”，一面瞥着眼打量窗外的风景。
迭青泻翠的山脉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四人各有小秘密的温泉旅行，也终于抵尽尾声。
“真澄君，你在逛aazon啊”
麻美看着他的手机屏幕，好奇道。
“嗯，想买一台笔记本电脑。”
“笔记本电脑是要打游戏”
真澄摇摇头：“写小说。”
“写小说”
麻美来了兴致，“真澄君居然要写小说吗想写什么类型轻小说sf怎么突然想写小说了”
麻美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吵得真澄有点头疼，立刻制止道：
“你先等一下，一个一个问。”
“好好好，第一个问题：什么类型”
“轻小说。”
“题材呢”
“恋爱吧。”
“诶——”麻美拉长尾音：“你不是只交过一个女友嘛，而且连手都没牵过，就有自信写恋爱轻小说了”
“这没关系。”
真澄语气相当自信：“北条先生也是写恋爱题材的，他告诉我说，只有没谈过恋爱的作者，才能写出最理想化的恋爱。”
“据说他就是为了保证作品质量，才一直坚持单身的。”
“……”
“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
麻美指的是后面那句。
“我有权保持缄默。”
真澄如此回答，同时在心里悄悄对北条先生说了句抱歉。
“好吧。”麻美叹了口气：“最后一个问题：怎么突然想写小说了”
对这个问题，真澄认真思索了好半晌，直到麻美快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他的回答才幽幽传来：
“有些感受，只要一句话就能传达，有些心意，无论如何都传达不了。”
“正因如此，人们才会试图用各种手段来使它成型。我想，小说就是最好的例子。”
“哦呀说得怪文艺的嘛。”麻美装熟地揽过他的肩膀，洗发水的香味飘曳到鼻尖。
“不过……”真澄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笔记本电脑，好贵。”真澄叹息。
“什么嘛。”看他一脸认真的表情，没想到居然是在纠结这个，麻美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别在这里轻易止步啊，真澄君。”
“对了。”她忽然提议道：“反正你也不打游戏，只用来写小说的话，买一台二手电脑也无所谓吧。”
“二手吗”
这倒是提醒了真澄，他打开交易网站，麻美也跟着看了过来，白嫩纤细的指尖放在商品一栏：“看吧，价格是不是美丽多了。”
“的确。”
“不过买二手商品，也是有很多暗坑存在的，可别光被价格迷惑了。”她语气认真地提醒道。
“如果是不熟悉的新手，非常容易上当，特别真澄君买的还是数码产品。”
“嗯，我知道。”真澄点点头，将其类比到二手乐器设备身上。
“既然如此，就让我「二手商品达人」濑野麻美，帮你仔细审查一遍吧。”
麻美用手指戳着右边脸颊，摆出令人心动的笑容：“就当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喔，有劳了。”
濑野在这方面肯定比自己靠谱，既然她愿意帮忙，那再好不过了。
“让我看看……这个好像还不错……”
和麻美仔细敲定好她认为可靠的商品，和卖家谈妥后付款，至于收到快递，已经是回到繁星后，隔周的定休日。
梅雨彻底远去，神户迎来了阳光充沛的季节。
蝉鸣声融化在夏日的暑气里，真澄的日常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以往平静的状态。
早上，沿着定下的路径晨跑，今天的车站中也站着许多人。
真澄回店里吃了早饭，读了小说，等待快递。
在二手网站购买的笔记本电脑，中午时邮到了店里。
虽然头脑一热要写小说，不过除了题材，根本连人设，情节之类最基本的东西都还没敲定，真澄想了想，决定明天再说。
毕竟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小说也不是一天写就的。
于是盯着电脑无所事事的他，被麻美强迫着，购买下载了一个像素风格的联机游戏，陪她一玩就是好几个小时。
傍晚，出门散步，行走在夕阳下落的街道上，在乌鸦叫起来之后回家。
就快能看到咖啡店的轮廓之前，口袋里的手机震颤了一下。
真澄拿出手机，凛音和麻美同时发来了le信息。
上面的内容让他一头雾水。
neko：「有人找你。」
neko：「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如果说神代的内容还只是有点莫名其妙，那濑野的简直可以被称为恐吓信。
龙神院三千代：「真澄君，快跑！」
龙神院三千代：「不要回来！不要回来！不要回来！」
这是怎样
真澄流露出纳罕的表情，快步行在走蝉声四起的街道上，在日落之前推开繁星咖啡店的玻璃门。
“我回来了。”
像往常一样回到店里，真澄明显感觉店内的空气不对劲。
神代凛音，濑野麻美，羽川海月，久远未来，四个女生都等在店里。
在他推门而入后，齐刷刷地投来视线，直勾勾的目光不禁让人畏缩。
但真澄的注意力，此刻却全被新到访的“不速之客”给夺去了。
蜜金色长发依旧如记忆般鲜明，耀眼。
面对那耀眼的发色，真澄愣在原地，情不自禁地眯紧了眼。
怔怔地盯着那头耀眼的金发好半晌，他才慢悠悠地回过神来。
“好久不见，黑川。”
真澄对面前的女生轻声说道。
女生也转过头看他，面露温柔的微笑。
温柔的笑意之下，轻轻扭曲的唇角，似乎隐藏着令人不安的情感。
“好久不见了，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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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迷失梅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