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天下糖糖公子

第19章 风雨盟

王妃的眼底波涛汹涌:“白姑娘果然才智非凡,难怪能得储君青睐。”

她话音刚落,吕维则缓缓开口:“然才智并非衡量王妃的唯一标准。白姑娘虽聪慧过人,可出身如何,高堂父母又是何人?”

白鸢听到此言,心头微微一震,指尖不由得收紧。

她记忆中的邯郸,如梦魇般浮现。

她曾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自幼流落街头,在邯郸的贫民窟中苟活,受尽欺凌。

寒冬腊月时,她蜷缩在破庙的角落,靠啃食霉坏的干粮度日,亦因一块粗糙的馒头,被别的流民打得遍体鳞伤。

她没有姓氏,没有父母,甚至连自己的身世都无法考证,只因幼时佩戴一枚刻着“白”字的玉佩,便自称白鸢。

就连这玉佩,也丢失了。

她不是世家贵女,没有高门显赫的父母,更不曾受过正统教养,她的一切,全凭自身在黑暗中挣扎而得。

但,她并不羞愧。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

“臣女自幼无父无母,流落邯郸,曾以讨食为生,亦曾因饥寒濒死。幸得一位先生收留,教授书文兵策,方有今日。”

殿中一片死寂。

王妃微微蹙眉,群臣窃窃私语。

吕维面色不悦,冷声开口:“储君大婚,乃国之大事,岂能儿戏?储君若是执意迎娶一介身份卑微之人,恐怕会引起天下非议。”

嫪暧随即附和:“正是如此!我朝自开国以来,王妃皆出自世家名门,白鸢何德何能,竟妄想入宫?”

白鸢却不闪不避,继续道:“臣女虽出身卑微,但所学所识,不逊世家大族;臣女虽无高堂父母,但心志坚定,不曾向何人低头。”

她目光一扫群臣,声音清澈坚定:“倘若门第尊卑便能决定贤能,那为何历代帝王皆择贤而用?尧之母乃庶,终育圣帝;汉高祖出身寒微,亦可成就霸业。难道诸位大人认为,贤才仅存于世家,而凡庶民皆不可立于庙堂之上?”

此话一出,大殿内众臣神色各异。

赵政静静地望着她,目光微动,眼底浮现出一抹欣赏。

王妃沉默片刻,眸光也亮了几分,缓缓道:“白姑娘心志可嘉。”

吕维却仍不甘心,冷笑道:“然王妃不仅需辅佐君王,更需统御后宫,安抚宗亲。白姑娘可知,若无根基,如何服众?”

白鸢微微一笑,目光淡然。

“臣女虽无家世可凭,然若才能足够,又何需倚仗旁人?服众,靠的从来不是出身,而是实力。”

她语气沉稳,字字珠玑:“后宫亦如朝堂,贤者为上,若论驭人之道,臣女虽不敢自夸,却自问不输于世家贵女。”

殿内众臣面露震惊之色。

赵政嘴角微微扬起,眼神愈发深邃。

白鸢的过去,非但没有成为她的羞耻,反倒成了她的倚仗。

她站在那里,如风中青竹,挺拔不折,任狂风怒涛,亦不动摇分毫。

赵政知晓,王妃、吕维等人定不会轻易让步,他们不会允许一个无根基的女子入主东宫。

朝堂之上,王妃召集宗亲大臣,试图联手施压,逼赵政另择良配。

而赵政则以储君权威抗衡,声称若不能迎娶白鸢,便愿放弃婚事,以国事为重。

王妃冷笑:“储君以国事为重,当更应选择一位能助国安邦的正妃,而非一介孤女。”

赵政却缓缓起身,目光坚定:“母后所言极是,然孤女亦有贤才,贤才亦能辅佐君主。”

他转身望向白鸢,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白鸢缓缓伸出手:“我信你,愿与你共谋天下。”

白鸢静静地看着赵政,内心波澜涌动。

她并未忘记自己与赵政之间的交易,然而这一刻,赵政的目光竟带着几分真挚。

分不清几分真,几分假。

群臣看着二人,无可奈何,最后雍王妃妥协,不逼迫赵政娶自己的侄女,但赵政也不可迎娶白鸢为王妃。

这样一来一去,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有一些默默地变了。

*

大殿的喧嚣渐渐散去,夜色如墨,宫墙之外,雨丝悄然落下,打湿了地面的青砖。

白鸢走在宫道之上,步履轻缓,夜雨落在她的衣袖之上,浸湿了一片绣纹。

赵政跟在一旁,静静地望着她,目光深沉。

他缓缓走近,脱下披风,轻轻地披在她的肩上,声音带着一丝温柔:“你冷吗?”

白鸢怔住。

她自小便在刀光剑影中生存,从未有人如此关心过她的冷暖。

赵政眼神沉静,忽然脱下自己的披风,轻轻地披在她身上,低声道:“你为我涉险,至少……我不想让你受寒。”

白鸢微微一滞,垂眸,手指缓缓攥紧披风的边缘。

赵政的温柔,是她未曾预料的。

她一向警惕,谨慎,不曾对任何人真正敞开心扉。

可这一刻,她竟然感受到了某种不属于阴谋的情绪——

温暖,和一种莫名的悸动。

这很危险,一种从未有过的危险。

夜雨淅沥,赵政望着她,忽然开口:“白鸢,你为什么同意与我联姻?”

白鸢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目光微微一闪,语气却依旧平静:“不是交易吗?一个又一个的交易。一开始我保护你一年,放出先生。现在是与你联姻,放出先生。”

赵政的目光微微一凝,眸底的温度骤然冷却。

他望着白鸢,沉默片刻,轻笑了一声,笑意中透着几分自嘲:“原来如此。”

他缓缓收回手,披风的重量似乎也在这瞬间变得微凉。

赵政低头沉思,脑海中浮现白鸢守在他身侧的画面,他以为她为他跳过冰河,为他挡过刺客的剑,为他入过地牢,为他半夜持剑巡守在殿外。”

原来,不是为他。

一首都不是,一首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她还是提醒了他——这只是交易。

夜雨滴落,溅在青石板上,似一曲冷寂的乐章。

赵政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渐行渐远。

白鸢沉默地站在风雨之中,眼神却有些晦涩,脑海中回想着先生的话:

“让赵政爱上你,然后毁灭他,毁了雍国。”

白鸢的心始终在那条冰河中挣扎沉沦。

他又何尝不是。

可她不能住在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