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演戏
东西都准备好的那天，太阳真的很好，是要晒被子的好时候。
温详午看着自己手边的新行李箱，神情中带着淡淡的忧伤。
箱子是左泰和托人送来的，好像很贵的样子，但是很大，还有一个小的手提箱可以带上飞机，他事事都很贴心，连来的时候都没有跟温详午正面接触。
“把阁楼里的东西都搬出来吧。一直放在那样狭小的地方，昂贵的宝石得觉得多委屈啊。”温详午坐在沙发上，手里拄着那根兔子头的拐杖，交代给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这个事情。
从十三四岁开始做出的成品都在这边，七八年的成果，按照顺序摆好，温详午心里却空落落的。
“除了这个。”温详午驻足在自己设计的最后的作品旁，轻轻拍了拍玻璃罩，“你们拿了自己中意的吧。这东西我带不走，经济上来讲跟席家没有关系，你们可以放心。”
佣人们被召集在一起，看着温详午，又彼此看看，心里也忐忑，不知道要说什么比较好，便纷纷沉默，不肯动作。
温详午知道佣人们对这个的担忧，毕竟不是小物件，名贵的宝石放在一起，这一堆东西就抵过了这间别院。
“婆婆。”温详午把放着翡翠手环和银手环的两个玻璃柜打开，拿出了东西，给管家婆婆戴上了。
对于管家婆婆，他是真心尊敬的，虽然不是在一开始入住别院就跟着自己的人，但也是自己在别院里掌握话语权后，真心事事为自己尽心尽力的人。
“我记得你说你有个孙女来着，这个翡翠的，你带着，这个银的，给你孙女吧。”温详午把东西塞到管家婆手里，“这么多年，我顶了一个孙辈的位置，这点东西就算我一点歉意吧。”
管家婆婆盯着温详午的脸，轻轻摇头，眼眶里带着些泪水，“不是的，我是真心愿意伺候详午少爷的。”
“我知道。”温详午点点头，轻轻的擦去管家婆脸上的泪水。
佣人们纷纷的流下眼泪。
至少他们是真的看到温详午待他们的好，也知道温详午这么久以来受的委屈。
就在佣人们按照温详午的要求拿了自己意中的作品，跟温详午做道别时，看门的佣人走了进来。
“温少爷，主院来人了。说席董事长想见您，车在门外等着呢。”
原本带着伤感的屋子在听见这番话时，瞬间变得安静起来了。
长长的，温详午叹了口气，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就在温详午起身准备换一身稍微正式些的衣服时，佣人们却不乐意了。
“他都要赶您走了，这会儿叫你去，一定没好心。”
“就是啊，那天下狠手打您，您身上青了一大块，养了好几天。”
“就是说嘛，反正您都要走了，您走了，这别院不住人，我们都得辞职，干脆啊，您别去了，我们谁都不要理他们主院了！”
佣人们纷纷开口维护温详午，温详午笑了笑，看着这二三十个佣人，思索了一下，“我当然可以不去，但我不能不去。有的事情，必须要做个干脆的了断。”
“那我们也跟您去，反正都要丢了饭碗，还不如我们跟着去能保护你。”身强力壮的开口了。
这话让温详午觉得暖暖的，但他却摇摇头，“你们不能去，不仅不能去，还得好好做完别院的活，当完差。毕竟你们和席家是有雇佣协议的。”温详午开口劝阻，脸上的笑意却依然亮出来，“你们这么对我，我真的很感激。我没有亲人，年龄小，能力不足，你们对我的好，我会好好报答的。”
简单的安抚了一下佣人们的情绪，温详午换了一身相对正式一些的衣服，手里拄着兔子头拐杖，坐上车走了。
席项坐在书房等了很久了。温详午被人带进书房，坐在他对面，给他上了一杯茶水。温详午有礼貌的说了声谢谢。佣人离开后，关上了门。
书房里，就剩下两个人了。
“你有多久，没有来主院了呢？”席项闭着眼睛，靠着椅子，手里盘着核桃，讲话的声音很低沉。
温详午的手搭在拐杖上，也不在意席项的态度。
“大概有十一二年了吧，席叔叔。”
开口很淡定，温详午乖巧得很。
席项倒是没想到这样的情绪，“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叔叔，这是我没想到的。”
“我叫席峻哥哥，自然应该叫你叔叔。”
这话说的倒是合理。席项睁开眼看着落地窗的方向，留给温详午一个侧脸。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和席峻在院子里跑着玩，我在二楼看的情景。”席项脸上露出了怀念的表情，“那时候多好啊。你听话，聪明，席峻呢，成绩优秀，是个合格的继承人。”
轻轻的，温详午露出了略带不屑的笑容。
“您要是真怀念那样的时光，关于我的事情，你不至于瞒席峻小十年。”温详午一语道破席项的虚伪，“你只是怀念，席峻按照你的吩咐做事，我什么都不懂，可以任你摆布的时候。”
撕破了这层纱布，席项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变得冷漠了
“你是个极聪明的人。但可惜，你太轴了。有些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你和席峻的关系，我也能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他结婚生子了，席家也容得下你。”席项开口就让温详午觉得恶心。
“首先，我得承认我很聪明。其次，我和席峻的关系，没你想的那么肮脏。”温详午不甘示弱的回复让席项脸上的表情变了个颜色，“还是说你不相信你自己儿子的人品，觉得他是把自己卖给我，我才会设计出那些个作品的吧？”
席项睥睨了一眼，轻视却带着愉快，“你尽情发泄吧，反正我赶走你了，我赢了。”
“对啊，你赢了。”温详午开口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要像是心虚一样，你确实赶走我了。也很成功的在业内报复我了。有了这样的前科，就算我是再厉害的设计师，求职还是要被你绊一跤。”
“宫澄岚告诉我，你没有跟他走的打算。”席项不屑于搭理他这一嘴，换了个话头，“他过来问我，是不是我说了什么。”
温详午脸上的表情微微的严肃了一下，却还是带着从容的笑意，“宫医生，是你安排在我身边最大的线人，也是我清理完别院，唯一动不了的线人。”
“他想带走我，可能确实是因为喜欢我，但我不想跟你们这群人藕断丝连。”温详午的笑容就没有停下，语气却冷淡无比，嘴里的话也让人觉得恶毒，“怪晦气的。”
“你们席家，一直都是贪得无厌。虽然我成为遗孤确实是值得可怜的事情，你们肯多给我一碗饭吃，也确实值得感谢。但无论如何，也不能用我治疗好席峻，就在我生病的时候，把我扔到一个没什么人气儿的，旧宅子里。让一个不满十岁的，疑似孤独症的小孩，去当什么所谓别院的主人。”
“我没死，都是得谢谢我在国外做志愿者去世的父母积德。”
温详午顿了顿，长长的叹了口气，“你们席家，自恃跻身名流，也依然拜托不了那股子暴发户的穷酸气。今天叫我来，也是因为你的不安。骨子里那股恶心人的气息，每分钟都让我觉得不自在。”
“贪得无厌的模样，真值得把你们当做大善人的所有群众替你们羞愧。”
“你也这么认为席峻的吗？”
突然发起的提问让温详午犹豫了起来，脸上装出的笑容也被换成冷漠的表情。
“看吧，你是喜欢他的。那你就不该报复我，现在你连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
这样天真的想法，温详午还是没想到的。
“你儿子对我的心思，是让我坐在合法的那个位置上。你应该很清楚这点，所以，就算我走了，或者换句话，我死了。你儿子也会念着我的。”
席项微微侧目，看着温详午自信满满的说出这句话，咬紧了自己的后牙。
“到时候，你儿子会念着我的好，然后更讨厌你。而且，你儿子会只念着我的好。他会遗憾终生，八十岁坐在摇椅上，也会想着我死掉。”温详午脸上的笑意带着些许狠毒，“这点，你怕是没想到过吧。”
“天真的爱情。”席项讽刺的瞪了温详午一眼，“你不过是个吃剩饭长大的，竟然有胆子施舍给你冷饭的那双手。”
“我敢做的还多着呢。”温详午淡淡的笑了笑，“要我一个个做吗？迷蒙应该会很喜欢我这样，跟你们席家不对头，想让你们垮台的人吧。尤其是，我很有能力。”
话里带着刺儿，让席项狠狠的气了一下。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弄垮席家的。”温详午的话语带着些许柔和，情绪也不再激进，“你有个好儿子，还有个好管家。”
都是我在意的人，我不能让他们难过。
这个想法由来已久，温详午一直没有把席家搞垮的想法。
虽然只要他想，他就能想方设法的做到。
“总之，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了。既然选择各奔东西，我也不会拉低身价的去跟席峻打交道。你大可以放心。他会结婚生子的。”
温详午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大门，这才回头看了一眼这间主院。
十多年过去，一点变化都没有，跟自己第一次拉着奶奶的手到来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一片欣欣向荣的模样。
“小午……”席峻从车上下来，看见了温详午驻足在通往大门的路上，连忙上前了两步。
是主院的佣人打电话给他的，他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一来就紧张的抓着温详午的肩膀，问东问西。
“我爸他难为你了吗？他说什么了吗？”席峻开口带着紧张的态度，让温详午没有想到。但他还是抽出了自己的手臂，脸上的表情很客气。
“席董事长只是想见见我而已。我就来了。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小午！”
席峻一步挡在温详午面前，却到底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午，其实我……我……”
席峻看着温详午黯淡下去的眼神，话到嘴边就停下了。
不要再给他负担感了
“我明天中午的飞机，你可以让左泰和在稍微早一些的时候，来别院一趟，我有东西要给你。”
温详午把设计好的最后一稿交给了左泰和，连同录音笔一起放进了文件盒里。告诉左泰和。
“我连我爷爷奶奶和父母的遗物都没有，除了画点能看得过去的稿子，我什么都没有，这点东西，就算是我的心意吧，等我离开之后，你交给他。他早晚会用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