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嘉靖二月有风

第616章 跪了了的徐阶

嘉靖四十五年的夏天格外清凉,到处都透着一种舒爽的感觉。免费看书就搜:我的书城网

在这么舒爽明媚的天气里,朱载坖也自然的约上了景王朱载圳一家人,到了密云泛舟踏青。

现在密云在当初潘季驯的主持和规划下,已经开始筑建堤坝蓄水造出一方不输于后世密云水库的超级人工湖,用来调节京师周围的农业、工业和生活方面的用水。

不过由于工程体量的巨大,即便是有水泥和蒸汽设备的辅助,也才堪堪进行了一两成的工程建设,想要完全将一个如此之大的人工水库建设起来,以如今的工程进度和施工能力,至少也得十年甚至更久时间以上!

所以朱载坖也并不催促工期,毕竟生产能力和建设能力就在那摆着呢,他想着急完成此事也是不现实的事情。

还不如让京师特区根据实际的情况,和实际的承受能力去办这件事。

但是即便只完成了一两成的工程建设,就已经积攒出了一片足够大的水面,可以用来泛舟踏青。

因此,朱载坖就趁着这么舒爽的好天气,和景王一家出来放松游玩了。

朱载坖和朱载圳站在湖边,望着泛舟的陈妃和景王妃,以及她俩各自带着的朱翊和朱翊锺。

现在因为陈妃被扶正的原故,也因为朱翊丧母的缘故,这母子俩也就显得更亲切了起来,似是亲母子一般。

所以朱载坖也是非常乐见这个情况,这也算是他对朱翊的一种弥补。

朱载坖道:“事情办好了?”

朱载圳恭敬的回道:“办好了。”

朱载坖回过头看着朱载圳,眼神里也全是欣慰之色。

朱载坖又道:“你我兄弟不必如此,自然一些就是了。”

可是朱载圳却不会这么想,并且随着朱载坖监国权力的越来越大,朱载圳对自己的弟位认知也是越来越清晰。

他明白若想和朱载坖长久保持兄弟之间的情谊,他就必须得恪守臣道,不能有丝毫的逾越之举。

而且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也无比渴望着朱载坖在将来兑现“景国”的承诺。

隐藏,朱载圳自然更是小心谨慎,不愿意做出任何可能惹朱载坖不快的事情。

就在朱载坖和朱载圳闲聊的时候,有的人却在不安和惊恐之中。

徐阶站在书房的窗前,望着窗外明媚的风景,心中却并没有丝毫的暖意。

他刚刚得到消息,自己派往松江府传递密信的老仆徐安,在出城后不久便失去了踪迹。

“老爷,已经派人沿着官道搜寻了三遍,还是没有徐管家的消息。”

徐福站在书房门口,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外人听见。

徐阶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桌面,节奏缓慢而沉重。

他今年已经六十八岁,须发皆白,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锦衣卫最近有什么动静?”

“北镇抚司前夜突然调动了三队人马,说是例行操练,但去的方向正是徐管家走的路线。”

徐福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还有,昨日裕王和景王一起出巡了。”

徐阶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徐安身上带着他写给松江老家的重要密信,里面详细指示了如何处置那些与海外走私有关的账册和货物。如果这封信落入裕王手中

“备轿,我要去裕王府。”

徐阶突然睁开眼,声音低沉而坚定。

徐福大惊:“老爷,这岂不是自投罗网?裕王明显是在设局”

“愚蠢!”

徐阶厉声打断,“若裕王真要拿我徐家开刀,此刻锦衣卫早已包围了徐府。他这是在等我主动上门。”

就在徐阶准备更衣出门时,一名小厮慌慌张张跑来:“老爷,宫里来人了,裕王爷召您即刻入宫议事!”

徐阶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他整了整衣冠,对镜自照,确保自己看起来依旧是大明首辅的威严模样。

“备轿,入宫。”

紫禁城的红墙在今日的徐阶眼中显得格外肃穆。

徐阶走在通往文华殿的甬道上,脑海中飞速思考着各种可能和对策。

裕王朱载坖,这位即将继承大统的皇子,比他父亲嘉靖皇帝更加难以捉摸。表面上温文尔雅,实则心机深沉,对开海通商一事尤为热衷,而这恰恰触动了徐阶和江南士绅集团的根本利益。

“徐阁老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殿外响起。

徐阶整理衣袖,迈步入内。

文华殿内,本该在密云的朱载坖不知何时回到了文华殿中,正站在一幅巨大的海图前沉思。

“臣徐阶拜见王爷。”

徐阶恭敬行礼。

“阁老不必多礼。”

朱载坖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这么着急叫你过来,实在是有一事想请教。”

徐阶心中一紧,面上却不露分毫:“王爷言重了,臣自当效劳。”

朱载坖指了指海图:“阁老请看,这是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的航线图。当年我大明船队远至天方,何等威风。可惜近几十年来,朝廷实行海禁,片板不得下海,沿海百姓生计艰难啊。”

徐阶眼睛微眯,心中已然明了裕王的用意。这是在试探他对开海的态度。

“王爷,海禁乃祖制,是为防止倭寇侵扰和白银外流。近年来虽有弛禁之议,但事关重大,需从长计议。”

朱载坖轻笑一声,从案几上拿起一本奏折:“阁老,这是福建巡抚谭纶的奏折,言沿海百姓因海禁生活困苦,不少人铤而走险走私货物,甚至勾结倭寇。与其堵,不如疏,重开市舶司,规范贸易,既可增加国库收入,又能安抚百姓,一举多得啊。”

“而且这还是孤前段时间在廷议上和百官达成的共识,阁老是忘了吗?”

朱载坖这一句话,也将徐阶逼到了墙角。

同时朱载坖也抬手一递,将谭纶的奏疏递了出去。

徐阶赶忙恭敬的接过奏疏,他的手指微微发颤。

与此同时,徐阶也看到了朱载坖身前的巨大海图前还放着一封没有火漆的信——那熟悉的纸张和字迹,分明是他写给松江老家的密信!

“阁老脸色不太好,可是身体不适?”

朱载坖关切地问道,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臣无碍,只是.”

徐阶强自镇定,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那封信,“只是觉得谭巡抚所言确有道理,但实施起来恐怕阻力不小。”

朱载坖呵呵一笑,背着手缓步走到了窗前,背对着徐阶继续说道:“是啊,阻力。最大的阻力恐怕来自那些靠走私牟利的豪强士绅吧?他们利用海禁政策,垄断贸易,中饱私囊,甚至不惜勾结倭寇残害沿海百姓。”

接着朱载坖突然转身,目光如炬盯着徐阶,声音带着寒意。“阁老,您说这样的士绅,该当何罪?”

徐阶感到一阵眩晕,额头上渗出冷汗。

裕王这是话中有话,分明是在暗示已经掌握了徐家参与走私的证据。

徐阶一想起松江老家那些堆积如山的走私丝绸、瓷器,还有与西夷商人的秘密交易

如果这些被查出来,徐家百年基业将毁于一旦。“王爷.”

徐阶声音嘶哑,“臣以为,法理不外乎人情。若是初犯,或可网开一面,令其改过自新”

朱载坖都要被徐阶逗笑了。

朱载呵呵道:“阁老果然仁厚!孤也是这么想的。与其大动干戈,不如给个机会。”

接着朱载坖又走到徐阶面前,压低着声音,如同神明的低语一般,似是在说一句不关他的事情那样淡漠,“只要这些人愿意配合朝廷重开市舶司的政策,过去的事,可以既往不咎。”

徐阶终于明白了裕王的真正意图。

这不是一场问罪,而是一场交易——用徐家的政治支持换取对过去不法行为的宽恕。

“王爷圣明。”

徐阶深吸了一口气,果断的跪了,形势比人强啊!

跪在地上的徐阶继续道:“臣定当竭尽全力,促成此事。”

朱载坖看着已经跪了的徐阶,也满意地点点头,亲自扶起徐阶:“有阁老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对了,”

朱载坖又状似无意地指了指那封信,“这是陈洪手下的东厂番子在路上'捡到'的,说是徐府的东西,孤就代为保管了。也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阁老还是快些拿回去吧,万一是府中急事,耽误可怎么办?”

徐阶心中一震,明白这是裕王的警告和保证——证据在他手中,但只要徐阶配合,就可以先放一边,事后再说。

徐阶连忙又跪在地上,重重一叩,心中无限的憋屈和难受,他颤抖着声音,“多谢王爷天恩!”

朱载坖转过身,摆了摆手,不再看徐阶一眼,就让他自己告退了。

离开文华殿的时候,突然就起来风,而且这风似乎还是从南边吹起来。

徐阶坐在轿中,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苍老。

他知道,自己刚刚在政治天平上做出了选择——为了保全徐家,必须放弃对海禁政策的坚持,转而支持裕王开海的计划。

否则徐家倾覆就在眼前,而且他的下场会比严嵩,严世蕃更惨。

所以,徐阶别无选择。

哪怕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只能救他一时,他也甘之如饴。

要不然,后果真的是不敢设想.

轿子刚回到徐府,徐阶就命人急送快信,传他的儿子们紧急进京。

如此做法,其一是为了向朱载坖表忠心,其二则是为了徐家的将来做最坏的打算。

数日后,徐阶的儿子终于在不知疲倦的疯狂赶路中,从松江到了京师。

刚刚见到父亲的徐璠就不敢置信的看着徐阶。

“爹,难道我们就这样屈服?”

徐璠显然还是没有看清形势,以为徐家在江南的势力,依然是庞大而不可摧毁的重要根基。

他愤然激动道,“爹,咱们徐家与江南士绅的利益盘根错节,一旦支持开海,我们将成为众矢之的!”

徐阶冷冷地看着儿子:“跪下!”

徐璠愤愤不平的跪在地上。

徐阶冷着脸继续说道:“看看你们都干了什么事情?徐家的财富土地,还不有你们几辈子挥霍吗?”

“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一分圣贤弟子的模样?裕王已经掌握了你们走私的证据!徐安现在生死未卜,我写给你们的密信都在裕王手中!你还要让为父如何做?”

跪在地方的徐璠显然是被财富利益冲昏了头脑,也被他爹的士林领袖和当朝首辅的地位冲昏的脑袋。

以为当今的徐家是无所不能,谁也无法抗衡的庞然大物!

徐璠不甘心道:“我们可以联合其他世家反抗,江南士绅的力量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何况是尚未登基的裕王?”

“糊涂!”

徐阶拍案而起,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徐璠脸上。

“你忘了严嵩父子的下场吗?陛下年事已高,久不闻政,裕王继位在即。现在反抗,就是自取灭亡!”

书房内一片死寂,只有那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回荡。

徐阶环视徐璠和他其他的儿子们,这些不止畏惧为何物的二世祖,真的是他的种吗?

严世蕃当年都没如此丧心病狂,都没到这种要钱不要命的地步!

徐阶的心里在这一刻充满了恐惧、不甘和迷茫。

他知道,自己必须说服这些蠢货接受现实。

徐阶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压低着声音,“听着,裕王给了我们一条生路。支持开海,表面上看会损害一些眼前利益,但长远来看,未必是坏事。”

“爹的意思是?”

次子徐琨小心翼翼地问道。

徐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市舶司重开后,贸易规范化,走私利润确实会下降。但以我们徐家在松江的根基,完全可以成为朝廷指定的贸易商,垄断合法渠道。而且裕王需要我们的支持,必定会在其他方面给予补偿。”

族人们面面相觑,逐渐明白了徐阶的深谋远虑。这不是单纯的屈服,而是一次政治上的重新站队和利益重组。

可是这会不会只是徐阶的一厢情愿呢?

只有天知道。

但是现在必须让这些坑爹的玩意儿们消停下来,要不然徐家的根就得跟着一起断!

“那现在该怎么做?”

徐璠终于软化下来。

徐阶沉思片刻:“首先,你连夜赶回松江,销毁所有与走私有关的账册和证据;其次,以我的名义写信给江南各世家,委婉表明支持有限度开海的立场;最后.”

徐阶又深吸一口气,“准备一份详细的奏疏,阐述重开市舶司的具体方案,要突出其对增加国库收入和巩固海防的作用。”

听完了徐阶的话,徐琨惊讶地问:“父亲是要亲自出面推动此事?”

徐阶苦笑一声,“这是裕王给我们的'台阶',也是唯一的生路。要么主动配合,保全家族;要么顽抗到底,玉石俱焚。”

安排完这些事情之后,徐阶也让他的儿子们都从他眼前消失了。

他现在真是的体会到了严嵩末年的艰难和痛苦。

有一帮不知死活,不知畏惧为何物的儿子,当真是人生一大劫难!

徐阶无力的坐在书房内的太师椅上,他想起了自己数十年的宦海沉浮,从一个小小的翰林编修到位极人臣的首辅,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如今,他又一次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而且还是被儿子们架上来的,这其中的痛苦和不甘,自然也是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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