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定南北朝碧海思云

第182章 名正言顺了

饭后,身为军主的尧雄和达奚武、窦泰、蔡俊都走了,中军大帐只剩卫铉和念贤、王佑三人,以及被任命为神武军校尉的斛律光、王思政在帐外把守。

斛律光和王思政投奔卫铉的时间远比段韶长,可是他俩都比小段韶小。尤其是斛律光,他看起来又大又壮,可他实际只是一个虚岁十二的小孩罢了,他虽然很能打,却不代表他会带兵,故卫铉让他当个亲兵校尉,让他在高层商议大事旁听,然后吸取“人上人”应有的知识和本事。

王思政则是被他老子压住了,王佑对儿子寄予厚望,况且儿子年纪尚轻,还有巨大的成长潜力,王佑为了避免儿子潜力被没完没了军政事务扼杀,故而不想让儿子过早入仕。

这也是王佑身份地位所带来的转变,换成是梗阳乡兵幢主之时,他巴不得儿子早点入仕,但如今,他成了骁果军长史、卫铉心腹,既然父子二人前途无忧,他当然希望儿子在入仕前多多沉淀,日后只要融会贯通,再步入仕途,成就绝对比现在入仕高。只是这么一来,却也导致王思政成为卫铉亲兵校尉,和斛律光一起当上了门前的哼哈二将。

不过卫铉无论是商议什么大事,都没有隐瞒他俩;如果他俩有独特见解,也可以当众发言;所以他俩既是门神,也是军中参谋和书佐。

“王长史,将军们士气高昂,后勤方面可不能落下。以前如何、其他地方如何,我们管不着,但是这两万三千名将士、以及段荣将军裁减的郡兵,绝不能亏待。”卫铉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这些将士得来不易,我们必须食足、饷足、武器装备足,好让懵懵懂懂的将士知道自己为何而战、值不值得战。”

这是卫铉掏心窝子的话,言语之间也有重用之意,王佑听得大为感动:“下官自当以持重为主。”

“我也知道当下消耗极大,然而练兵、养兵就像养自己的孩子一样,不容忽视,不能吝啬。若是所有军队都像战兵那般能打、忠诚,可纵横南方;有五万,可横扫河\/北叛军;有十万,可……”

说到这里,卫铉止口不言。

骁果军和上党里的一些文武官员以为他疯狂练兵是没有精锐可用,此说法固然是没错,但是卫铉在练兵的同时,其实也是在练将。

毕竟拥有敏锐战争嗅觉和洞察力的天才将军只是极少数,像卫青、霍去病这种天赋过人的妖孽,更是寥寥无几,所以兵法历来强调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以国力胜、以国势胜。乱世或危局中的将军没有办法以国力胜、以国势胜,只好兵行险招、冒险轻进,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对于更多名将而言,他们更加擅长用堂堂正正的办法来击溃敌军,如此十年如一日的扎硬寨、打呆仗、打死仗,只要没有中途陨落,必然成为“刚毅壮猛,周亚夫之风”的中流砥柱;然后再将国力和大势、军力拧成一股绳,凭借丰富的作战经验、迎战应变能力击溃敌军。

卫铉有自知之明,并不认为自己是几千年难得一见的卫青、霍去病,也不希望麾下将军动不动就拿整支全军和整个势力的命运去赌、去冒险,所以在大战到来之前,努力让全军在训练中成熟起来,并且养成小心无大错的良好习惯。如果哪个白痴将领在兵推演练之时,拿重骑当游骑用、让具装甲骑冲进密林冲进土地轻软地带,他非宰了那个白痴不可。

至于精锐之师这一块,卫铉也不用愁,只要他向尔朱荣开口,尔朱荣随时就会派出精锐之军助战,但是他并不急。

一方面是尔朱荣的嫡系精锐与贺拔家、叱列家、太原王家、上党冯家的家兵性质一样,全部以族人和亲戚、家将、故旧为骨干,再吸收外围成员。这种家族式军队确实战力强悍、凝聚力极强、军纪严明、遇到伏击也没那么容易哗变,即便待遇差一些也能接受;可是下到地方以后,他们一个个都是高高在上的大爷,平时你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到了战时,你得求他们协助,而对方愿不愿意配合、愿不愿意协同作战,一切看主将的心情和格局。

就拿贺拔胜和尔朱弼联合征战汾州那件事来说,尔朱弼率领的军队其实是自成一体的,也幸好主将是尔朱弼;要是换成尔朱世隆和尔朱彦伯这一类,贺拔胜连调动尔朱家嫡系军都难,更别说是把尔朱家嫡系安排到危险之地了。

尔朱荣打算给卫铉的三千精锐是完整的编制,跟此前没有将领、可以打散的五百士兵不同;这支部队要是进驻上党,一定索要各种不合理的特权。你要是不给,他们肯定告状,甚至还用各种谗言进行诬蔑;给了的话,骁果军将军又怎么想?他又如何治理和整训骁果军?

所以在无战的当下,卫铉干脆不要只会给自己带来各种麻烦的大爷兵;而是决定以自己的方式,打造出一支令行禁止、使命必达的“卫家军”。

另一方面是河\/北叛军山头林立,各个山头心思各异,他们既想多赚一点、少损失一点,又怕自己弱小以后被其他人吞并,所以那些杂兵打顺风仗的时候,个个都是强者,一旦遇到硬仗,很快就产生自保和退却之心。临危上任的葛荣此时还驾驭不了各个山头,要是上下一心的骁果军与敌军正面交战,破之不难。

这不是卫铉狂妄自大,更不是小看匪类构成的河\/北叛军,而是叛军的忠诚和信仰、战意、韧劲等等素养确实不如正规军。比如说史上的尔朱荣,他只用七千正规军,就能轻松大破葛荣二十多万大军;还有隋末的骁果军,他们从江都北上的时候,又累又饿、士气萎靡,可他们在宇文化及带领下,还是把人多势众、名将辈出、布设无数陷阱的李密军打得只剩一口气;还有李世民在虎牢关外,他仅仅出动三千玄甲军,就把窦建德十万大军击溃。

所以卫铉的观念与尔朱荣一样,认为人多未必管用;他今后也许酌情扩军,但绝对不是只有一郡的现在。再者就是骁果军需要实战检验,不说是骁果军武器装备好、列队好就能打。

“下官明白。”王佑应道。

卫铉目视王佑,微笑道:“若是遇到难题,也不要一个人扛着,随时都能拿来与大家商量。”

“下官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人手。”王佑说出自己的难处,随口就请示道:“还望将军多派一些精通算计的文吏。”

此言一出,卫铉顿时就尴尬了,说道:“文士,我现在没有,不过已经请大都督在洛阳的族人帮助招募了,从行程上说,英娥娘子的书信今天应该抵达洛阳了。所以长史再辛苦一些日子。”

“无妨无妨,只要有人就好,也不急于一时。”王佑不怕多辛苦一些时候,就怕卫铉始终没有引进人才,听到卫铉已经有了解决渠道,立时精神抖擞、喜上眉梢。

他撇开这个话题,又问道:“将军,可曾想过进驻乡郡和襄垣二郡?”

“不能急。一来名不正言不顺,不宜冠冕堂皇的干涉;二是没有足够人手,贸然整顿,只会令二郡成一锅粥;三是大战在即,一切当以稳定为上。”面对自己一手提拔的心腹亲信,卫铉也没有好隐瞒的,实言道:“新任的乡郡太守王仑、襄垣太守裴衍还算恭顺,尤其是我下令裁减郡兵、清查隐户、整顿吏治、联合剿匪之后他们都在努力跟进,也没见巡视的刑曹官吏发来不好的消息,晚些实控也不要紧。”

“将军英明。”王佑和念贤不约而的出声称赞,他们现在连上党郡都经营不好,还吃不下乡郡和襄垣郡。王仑和裴衍能紧跟上党步伐、主动示好,对东征都大有裨益——至少,能够让大后方保持安宁。等到卫铉打赢胜仗回来,就能挟大胜之势令二郡就范。

“裴衍当是闻喜裴氏出身。”卫铉目光看向王佑,好奇的问道:“王长史,王仑莫不是出自太原王氏?”

“不是的!王仑虽然是太原晋阳豪强,可他鲜卑人,原本的姓氏是‘可频’;高祖孝文帝推动汉化之际,其父似乎有心向王氏靠近,于是顺势改为王氏。王仑要是像他父亲走武将之路,说不定就得到晋阳王氏认可了,可他走的是文道,而且相当厉害。尤其是少年时期,他有些年少轻狂、意气用事。”王佑语声微顿,长叹道:“有一年晋阳王氏召开文会,那年规模很大,闻喜裴氏、上党冯氏、长乐冯氏、范阳卢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赵郡李氏都派名宿列席,共同点评士子写下的诗词文章。由于名宿多、影响大,足有数千名士子远道而来。”

名宿的“点评”不仅只是简单的评论,它往往给被点评者带来名望和地位,使其可以轻松登上更高舞台。一旦某个士子获得名家名宿的好评,很快就名声大噪、名扬天下,并且优先获得朝廷和地方官府征辟的资格,诚可谓是当官、升官的最佳捷径。而名门世家邀请名宿举办文会、诗会,并不是简单的吟风弄月、舞文弄墨,主要还是请名宿为自家子弟门生扬名立万。晋阳王氏当年请了那么多名宿出席,显然就是奔着这个目标而去。

受此启发,卫铉也想以此法来镀镀金,也不知道老丈人有没有这方面的朋友;不过估计很悬。

王佑接着说道:“晋阳王氏举办那场文会,其实存有私心,其目的是帮族中杰出子弟扬名,加上当年也看不出有特别出色的青年才俊,然后过早放出风声,说要效仿‘荀氏八龙’选出‘王氏八龙’。”

卫铉会心一笑,接话道:“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没错,那个意外就是王仑。”王佑莞尔一笑:“所谓的‘王氏八龙’文章写不如他、辩学也辩不过,本来都评他为魁首;可他年轻气盛、心高气傲,瞧不起‘王氏八龙’,丢下一句‘羞与鼠辈为伍’,扬长而去。王氏弄巧成拙,颜面尽失。所以……”

所以什么,王佑没有说;但是卫铉和念贤都听出了未尽之辞、弦外之音——事后的王仑肯定惨遭晋阳王氏打压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以他当时的行为和破坏力而言,晋阳王氏没有弄死他已是天大的宽容了;如果把晋阳王氏换成尔朱荣这种狠角色,王仑哪能活到现在?

“将军。”不远处的王思政忽然大步走了进来,拱手道:“末将认识王太守之子。”

卫铉看向神采奕奕的王思政,道:“与我说说看。”

“喏。”王思政应道:“王太守之子名叫王雄,字胡布头,此人文武双全、富有谋略。”

卫铉问道:“王雄比你如何?”

“论武艺,末将不如他。论谋略、用兵,他定不如末将。”王思政如实相告,又说道:“只是他去年就出去游历了,末将也不知他身在何处。”

“稍后我写信给他父亲,若在并州,便征募入军。”卫铉也不知那个王雄是不是双十二大将军里的王雄,但是能得王思政如是评价,少说也是一名悍将。

话音落下,卫铉情不自禁的看了看默默聆听的斛律光;如果王仑之子是自己期待里的王雄,且又能收入麾下,那可真有意思了。

沉默了一会儿,卫铉向王思政吩咐道:“既然我们决定东征了,一些事先准备必须做好。你派人给姜衍将军、卫天将军传讯,令他们率领斥候军、神武军最返回壶关城听用;三郡剿匪事宜由段荣全权负责。”

“遵命。”王思政应命而去。

王思政走到帐门,一名手捧四四方方包袱的亲兵队主与他错身而过,队主上前向卫铉躬身道:“将军,元刺史差人送来紧急信函以及这个盒子。”

“呈上来。”卫铉示意队主将信笺和盒子呈上来,队主将盒子放在案上,从怀中掏出书信递给卫铉。

卫铉拆开信封、取出信笺观看,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笑容,放下书信,拆起了包袱。

“将军,可有喜事?”念贤连忙问道。

“大都督和元刺史上奏朝廷,请朝廷将上党、乡郡、襄垣设为上党行台,朝廷已然同意,让我执掌三郡军政。”卫铉取出盒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看似刚刚雕刻的玉印,此外还有一道任命书。

念贤和王佑闻言大喜,这下子名正言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