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定南北朝碧海思云

第187章 惨遭背弃

入夜,毛普贤府里的一座偏堂之内灯火明亮,歌舞升平,毛普贤和程杀鬼等人皆在。

毛普贤已经决定投降朝廷了,并且和元宴约定从望都城内部响应元深。只要元深三日后率军来战;他便打开城门,引朝廷军入城,打葛荣一个措手不及。自己就算从过贼,但只要协助朝廷破了葛荣,事后也会有个比较好的安排。而朝廷日后的安排,少说也是一个郡太守,也许会失去一定的军权,但总比被葛荣处死为好。

程杀鬼心中有事,酒气未消。他几杯下肚,便将手中酒碗重重顿在桌上,目视上首的毛普贤,说道:“将军,我有话要说。”

毛普贤挥手令歌女乐师退下,神色淡定的问道:“这里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都能畅所欲言。”

“将军,我是一个粗人,那就是直话直说了。”程杀鬼对一手提拔自己的毛普贤十分尊敬,他拱手道:“将军,从目前来看,葛荣小儿是不会给我们活路的,兄弟们也不想死。我就想问问将军:您是打算束手就擒、坐以待毙,还是奋起反抗?”

“诸位,正如程将军所言,葛荣小儿要杀我们,我们绝不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既然他不仁,那也休怪我们不义了。”在座的十多名武将都是自己人,毛普贤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他环视一周,直言道:“我已经和广阳王使者元宴约定好——三日后,将协助广阳王拿下望都城。所以诸位不必担心,也请诸位竭尽全力、共襄盛事。”

程杀鬼等人闻言大喜,这也是他们想要的答案。程杀鬼颇为激动的说道:“将军放心,末将定然全力以赴,配合将军行事。”

“好!”毛普贤大悦,然而正当他要安排任务之时,外面传来一阵阵喧哗。

正自诧异之间,一队甲士闯入偏堂,为首的正是葛荣,一旁还有毛普贤家将毛绩、部将贺兰纳言。

毛普贤大惊失色,起身拔剑,然而葛荣却是一脸戏谑的看着他。葛荣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毛将军,不用做无谓的挣扎了,我要感谢你,若非是你,我也引不来了元深。”

“葛荣,你赢了。”毛普贤看看毛绩、看看贺兰纳言,神色惨然,他知道自己被出卖了,若非是身为亲军统领的毛绩带头,葛荣也不至于到了这儿,他们方才知晓。

“你明白就好。”葛荣一挥手,一声梆子声嗡嗡作响,入门的甲士乱箭齐发,尽管毛普贤和程杀鬼等人武艺高强,但也躲不过连弩的密集近射。

瞬息之间,堂中众人被射成刺猬一般,惨死在府上。

“非我不义,而是你毛普贤不仁在先,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给你留下全尸,也不伤你家人。”看着房中鲜血汩汩的尸体半晌,葛荣扭头向随行的毛绩、贺兰纳言说道:“你们的功劳我不会忘记,从今天起,你二人就是我军镇将,毛普贤的家产也会分赏给你二人。”

贺兰纳言摇了摇头,抱拳道:“多谢大帅,末将并非是贪图富贵的人,只想追随大帅做出一番大事。”

葛荣笑了起来,说道:“贺兰将军志存高远,令人佩服,只要将军让毛普贤的军士安分下来,此军便由将军统领。”

“谢大帅。”贺兰纳言大喜。

葛荣点了点头,说道:“将军告诉将官们,只要愿意跟随我,我会视为收腹亲信,此后论功行赏。不愿者,当然格杀。如你需要派兵配合,但管开口。”

“喏。”贺兰纳言应了一声,又说道:“还望将军派一千骑,几名心腹将领协助。”

“好。”葛荣不想军中再出现第二个毛普贤,对于贺兰纳言的识趣异常满意。

与此同时,一场针对毛普贤军的清洗也在军营展开,毛普贤所有的心腹和亲全部被诛杀,他仅仅剩下的七千名士兵也被葛荣尽数接管。自此以后,葛荣一家独大,再也没有掣肘之军。

望都城乱了一夜,直到翌日清晨,方才慢慢归于平静。

葛荣虽然忙了一夜,可他精神异常亢奋,将韩楼和另一名大将宇文洛生唤来官署,吩咐道:“据毛绩所言,毛普贤和元深做了约定,元深和元洪定然依约而来,你二人率军设伏,务必将二元一举歼灭。”

“末将遵命。”韩楼和宇文洛生抱拳应命,韩楼随即又说道:“大帅,我军士气萎靡不堪,需一场大胜振奋士气,故而此役异常关键。我军不仅要打赢敌军,还会赢得干脆利落。我军不打可,要打就打得令敌军绝望。依末将之见,当绝优势的兵力出战。”

葛荣思忖片刻,沉声说道:“韩将军所言极是,我派四万大军队给你二人。你们务必斩了元洪、元深。”

“喏。”韩楼和宇文洛生应命而去。

。。。。。。。。

当天下午,元宴回到寡妇城,将毛普贤的承诺以及约定尽数告诉元深。

元深和元洪联军计有两万兵力,与葛荣军相比,人数显得十分低微,但很多战争打的是出其不易,只要攻敌不备,一支军队完全可以战胜几十倍于己的敌军。

元深是平定破六韩拔陵发动的六镇起事的副帅,而后更是接李崇职务,成了一军的主帅。他自然明白兵不在多而在精,也知道叛军是些什么货色。

他为了尽快歼灭葛荣军,又和元洪问了元宴一些细节,商定妥当,当即与元洪率领全军士兵向北方望都城而去。

第二天清晨,两万大军名大军横渡恒水,来到望郡县境。

就在此时,几名浑身是血、身中箭矢的斥候从前方策马奔来,一人大声禀报道:“大帅,我军此前派往北方的斥候尽数被敌军杀死了。我等在东北方发现了敌情,据百姓说,左近足有数万敌军之多,还望大帅早做准备。”

斥候话音刚落,轰隆隆的战鼓声为之大作。只见左右两侧山丘以及后方出现数之不尽的军队,几支骑兵如离弦之箭,向二元联军杀来。骑兵后方刀戈林立,不计其数的步卒席卷而来。

二元联军并不是身经百战的精兵,在应对突发变故之时,远不如百战雄师有序。此前之所以取得三战三捷的战果,主要还是元深和元洪的智谋所致。

此时骤然遇敌,全军一片哗然。

“放箭。”随着叛军主将一声令下,潜伏在灌木丛中的叛军弓弩手尽皆起身,将箭矢射向二元联军。

一排排密集如雨的箭矢攒射而至,顿时扎进混乱而拥挤的二元联军丛中,瞬间就倒下了一大片,哀嚎声骤然响起。

葛荣为了歼灭二元联军,振奋士气,不但派出两倍于敌的重兵,还把手上有限的强弩和连弩手尽数调来,随着箭矢一波又一波的射来,成批成批的二元联军士兵倒在地上,左右两旁数十步距离如同是天堑一般,使乱了的二元联军将士完全无法触及。

箭如暴如雨而下,在联军丛中鲜血飞溅,惨叫一片。

“杀、杀,杀。”原本气势如虹的叛军骑兵,见敌军士兵几无抵抗之力,更是如同一头头猛虎下山,杀得乱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接连不断的哀嚎声、凄惨声响彻开来,二元带出来的两万大军在敌军的伏击之下,各自为战,几无抵抗之力。便是身为前军的元洪和他的亲兵也死在从左右两边冲杀而来的敌军之中。

韩楼没有出战,他看到帅旗所在方向还有两千多名士兵没有乱,下令道:“命宇文洛生攻击帅旗方向。”

“呜呜呜”的号角声顿时大作,宇文洛生率领三千精骑越过了元深军刀盾兵的阻碍,从一道裂隙中杀向元深亲军西侧。

这里本来有长矛手拱卫,但长矛兵已经被弓弩兵射杀一空,剩下的士兵不成建制,故而出现致命的缝隙和裂口。

突然杀来的骑兵使元深亲卫军一阵大乱,他们难以抵挡骑兵的猛烈冲击,元深的儿子元湛急得大喊:“父亲,快向东南方撤退。”

元深哀鸣一声,他知道自己只要一撤,这支军队就完了。可是除了自己的亲军以外,这些军队都是不堪大用的杂兵。若是换成当初率领的羽林军,他一定可能坚持下去,甚至还能反败为胜,击败同样是杂兵的叛军,可是他们的郡县兵全部都是乌合之众,刚刚听到喊杀声就就崩溃了,焉能反败为胜?

眼见气势汹汹、士气高昂的敌军骑兵已经杀到百余步外,只好和儿子率领数百名骑兵向东南方退离。

葛荣军将士一路追杀,杀得二元联军死尸遍地,跪地投降者不计其数。

元深率领残兵一路向东南方奔逃,想着寡妇城城小墙矮,坚守不住,便折道向定州城奔去。

第三天黄昏来到定州城北城,元深又累又饿,他看到城门紧闭、吊桥升起,便纵马来到护城河前,嘶声喊话道:“我是定州刺史元深,城上速速开门。”

过了约一刻时间,被他任命为代理刺史的杨津出现在城垛前,冷冷的看了元深一眼,大声斥道:“元深,朝廷待你不薄,因何联合叛军,将我军将士送入虎口?”

元深气得险些从马上坠下,他指着城头怒道:“杨津,你休要血口喷人,我元深什么时候联合叛军了?我若对朝廷不忠,焉何等到今天?”

“此乃寻事参军元宴所言,你休想来此诈城。”杨津话音未落,元宴便出现在城垛之前。

元宴本来是在寡妇城的,听败逃回城溃兵回报,便率先撤回定州城。而元深是包着路来,所以反而慢了几个时辰。元宴妒忌元深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的堂兄元徽有不共戴天之仇;他见元深惨败,已经不成气候,便想趁机弄死元深,于是向杨津上进馋言,给元深扣上背叛朝廷的罪名。

杨津不明就里,负责重大,元深又有近千铁骑在侧,他以为对方是葛荣的前锋,自然不会打开城门了。

元深和元徽的“仇恨”其实也是因为战争,此前他带儿子元湛来定州上任,目的是培养儿子;然而元徽也想培养自己的儿子元延,且又知道元深能力出众,便想让他带儿子历练和镀金一番。

可元深的儿子元湛有能力,缺的只是经验和阅历,而元延却是彻头彻尾的纨绔,他想着定州混乱,那种纨绔不宜出现在变化无常的定州,于是便婉拒了元徽。谁想到元徽怀恨在心,告了他一状,害他差点被本来就忌惮他的胡太后弄死。

自此以后,他们之间的仇恨便结下了。

此刻见到元宴出现在此,又听杨津如是说,元深心知已经不可能进得了城了。

“阿耶,怎么办?”元湛问道。

“我们去瀛州找章武王元融。”元深已经无计可施了,他答了儿子一句,又又向城上的杨津拱了拱手,大声道:“杨长史,我没有降贼,是非对错,你今后便会知晓。”

说着,便调转马头,带队向东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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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州魏郡(魏尹)武安县县城西郊,相州刺史李神和相州主官、魏郡主官尽皆到齐,一行人按文武分列两旁,身后还有一千名铠甲俱全的甲士默默待命。

相州州治是南方一百多里外的魏郡邺县,李神之所以率众出现在此,是卫铉率军来了。

李神的品秩高于卫铉,但是作为求助一方,他自然不能失礼于人,故而率众到滏口陉东出口左近的武安城等候,可谓是给足了卫铉礼遇和颜面。

“哒哒哒。”西方忽然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抬头一望,只见在远方原野之上,忽然出现出一条黑线。只见几千名骑兵正如滚滚海浪席卷而来,他们身穿黑色盔甲,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杀伐之气。

过了一会儿,数以万计的士兵上党军士兵汇聚成连绵无际浪潮,在骑兵和大纛的引领下,沿着前低矮山丘一侧漫卷而出,又滚滚向前。

李神也是武将出身的人,自然分得清好歹,他的一千铁骑虽然也很不错,但是和面前那支铁骑相比,却差了从战场归来的煞气和野性。他眯眼看了一会儿,由衷感叹道:“不愧是尔朱大都督带出来的兵,果真没有让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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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尹故魏郡,汉高祖置,二汉属冀州,晋属司州,天兴中属相州。天平初改为尹。领县十三,户一十二万二千六百一十三、口四十三万八千二十四。为了方便记,本书用“魏郡”,而不是魏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