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定南北朝碧海思云

第327章 高欢请命

“主公,贺六将军、娄将军来了。”杜洛周令诸将官退走不久,一名都伯入内禀报。

杜洛周朝门口看去,只见两名风尘仆仆、满身泥浆的武将一前一后的走进明亮的大帐。前方一人正是高欢。

高欢主攻北方的鸡鸣山防线,但是他今天从凌晨开始就一直心绪不宁、心惊肉跳。他担心天门关这里出了变故,于是把军务交给姐丈尉景,自己一大早和娄昭带着三百亲兵疾驰而来,直至现在才赶到大营。然而当他看到大营安然无恙、井然有序之后;大放宽心之余,复又怀疑自己是久攻不克鸡鸣山防线,这才变得紧张兮兮、神经兮兮。

高欢和娄昭走到近前,一同抱拳行礼:“末将拜见主公。”

“贺六将军、娄将军免礼,请坐!”杜洛周等两人入座,这才问道:“贺六将军,可是鸡鸣山一带出了问题?”

“没有。”高欢心中有些尴尬,他自不能说自己因为心绪不宁而来,而是说道:“主公,前方的粮草、箭矢消耗严重,所剩无几,末将三日前使人来催问,却始终未曾得到回复,是故过来问问。但不知主公可知此事?”

杜洛周顿时松了一口气,微笑道:“我在当天已经令人从蓟县将一应物资送去将军那儿,只是这几日天天下雨,怕是要晚些时日。”

“末将多谢主公。”高欢定下心神,把话题转到军事之上,问道:“主公,最近几日可有葛大都督的消息?”

“这倒没有。”杜洛周担忧道:“葛大都督自从南下至今,就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不过他应该可以顶住李神、元孚、杨津等人的攻势,为我等创造战机。”

“主公此话,末将颇不赞同。”高欢说摇了摇头:“葛大都督野心极大、颇有决断,手上有兵又有将。观其这段时间以来,分明是准备坐收渔翁之利,我们要是与朝廷军两败俱伤,正中他之下怀,依末将之见,当催他主动出兵,而不是任由其止步不前。”

高欢最初是反对接纳、反对支援葛荣的。当初鲜于修礼遇害之后,其麾下诸将葛荣推举葛荣为大都督,葛荣仓促之间却被卫铉杀得溃不成军、损失惨重,从而使他本就不多的威望不复存在。当他北上之时,高欢建议兵强马壮的杜洛周趁机吞并其军,葛荣麾下诸将肯定不会反对。

况且杜洛周拥有十多万精兵,即便杜、葛两军因此发生小规模的火拼,也不会影响大局。而处于战争前沿的卫铉兵力分散、元融已被打残,再加上远处的源子雍更没有参战的意思,他俩根本就不敢利用那个或许会出现的“内讧”之机。

杜洛周当时如果出手的话,葛荣必死无疑,两军也会变成一军。但是杜洛周打仗的本事不错,却没有多少政治智慧,他认为朝廷才是大敌,不能对盟友下手,最终驳回了高欢之议。

如今的葛荣缓过劲来,一下子就变成了心腹之患。

“我会催他出兵。”杜洛周早就后悔了,可后悔又有什么用?他感觉很多事情都有些脱离掌控了,只能继续硬着头皮保持表面上的和谐,他沉吟半晌,向高欢说道:“子如、师宗方才说涞源城比鸡鸣山、天门关还要重要几倍,建议我们尽快拿下涞源城。贺六将军怎么看?”

“涞源城乃是燕州重镇,连接南北之要冲,末将也认为涞源城的战事比另外两处重要,否则的话,我军只能被元彝死死牵制在燕州。”高欢顿了一顿,又说道:“主公,葛大都督的军队已经对我军露出敌意,据末将得知,宇文洛生这些日子带着主公增援的军队不断攻打城池,一方面确有攻克涞源城之意,但末将怀疑他也有消耗我军士兵的意图。”

杜洛周缓缓地说道:“涞源城必须拿下,既然强攻不行,那就出奇制胜。”

高欢双眼一亮,连忙问道:“主公可是有了克城之策?”

杜洛周将朝廷的册封说了出来,然后说道:“我们利用朝廷之手来破。”

“主公是说诈城?”高欢听说自己也被朝廷册封,心中也是感到意外,不过他也没有把所谓的故安县侯放在心上。

杜洛周点了点头:“对,我准备将计就计。”

高欢想了想,拱手道:“主公如果信得末将,便给末将一支精兵,由末将着办此事。”

杜洛周笑着说道:“将军言重了。只是鸡鸣山那里没事吗?”

“鸡鸣山道路湿滑,数日未曾发生战事,今有尉景等将坐镇,绝对不会出现差错。”高欢保证道

“那就好。”杜洛周颔首道:“等那所谓的使臣来了,我给你三千精骑,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多谢主公。”高欢心中有些无奈。对于一名武将而言,白天打灯笼都难找到一个毫无保留信任自己的主公,唯一可惜的是杜洛周没有什么远见,他此前空有五州之地、十多万精锐,却没有吞吐天下的气魄,着实是让人惋惜。

。。。。。。。。。

两军先前闹了矛盾,甚至还大打出手,葛荣与杜洛周未免事态扩大,便由葛荣领兵退至幽州范阳郡,负责防御或歼灭李神、元孚军。此时的王延年军、宇文泰军已经突破重围,王延年率军进驻范阳郡武安县,与北平郡的杨津军对峙;宇文泰则退回葛荣所在的范阳郡容城县。

就在杜洛周会见高欢的同一时间,葛荣也和韩楼、郝长、宇文泰、李弼、李天赐、赵贵、王德、贺兰初真、蔡佑等将官议事。

“大都督,我军只剩五万多兵马,而高阳郡官军齐聚,至少有十万人。”韩楼报了一个大致数目,而后拆解着说道:“李神麾下原有一万五千名相州军、一万杂兵;崔楷有一万五千殷州军、三万杂兵;而后元孚又带来四万羽林军。折去战损的话,也是我军两倍之多。”

郝长却是不以为然的说道:“韩将军,官兵虽多,但堪一击者占了一半以上,这类杂兵除了能够壮壮声势以外,几乎没有战力可言。况且我等未必不能智取,只要把李神彻底击溃,我等就能顺势歼灭定州北平的杨津军,然后挥师南下,占领定州、瀛州。”

“郝将军所言极是,官兵能战者,也就是羽林军。既然高阳郡急切不可破,不如换一个方向。”李弼见到葛荣沉吟不语,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定州一马平川,除了北平郡杨津那支兵马,其余城池无重兵把守,可谓是四处漏风。”

葛荣看了李弼一眼,问道:“你是说以定州为饵,诱使李神分兵,然后逐个击破?”

“正是如此。”李弼欠身道:“杨津的军队已让王幽州牵制,无兵可派。李神作为新的讨北大都督,他有守土之责,一旦定州出事,定要派兵驰援。而我军,可从其援军着手。”

“末将附议。”宇文泰接过话头,说道:“如是继续观望,杜大都督也会心生不满。更让人忧虑是卫铉去岁回到上党之后,便裁汰老弱、整饬兵马、扩充军队,据说他手上的精兵足有三四万之多。我等要是再拖延下去,腾出手来的卫铉定要出兵。届时,我等压力更大。”

“主公,李将军、宇文将军言之有理。”说话的一名中年文士,此人名叫崔阜,乃是清河崔氏子弟,亦是葛荣的谋主,他向葛荣说道:“主公,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的关陇和河北局势皆被朝廷压制。朝廷近日既怀整军经武之心,又有刷新吏治之意,展现出一副振奋有为之相;如果继续不作为,我等面临的就不仅仅只是李神的军队,而是整个魏朝的力量。为大局计,是该做出决定了。”

“先生放心,我知晓利害。”葛荣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后又道:“只是朝廷对杜大都督的册封……?”

“主公,那分明就是朝廷离间二位大都督之策,杜大都督领不领受,那都不重要,朝廷更不会因为他弃械投降而放过他一马。卑职相信杜大都督也很清楚这一点。”崔阜言罢,又劝道:“我军与杜军固然有分歧、有矛盾,然而现在各行其事、互不干扰了。我军出兵并不是为杜大都督作战,而是为了我们自己,若能击败近在眼前的李神,趁势夺取兵力空虚的定、瀛、殷、沧、冀、相六州,他日何须仰人鼻息?”

崔阜十分不赞成葛荣执行的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的阴谋。他认为内讧只会便宜朝廷,不管葛荣是输是赢,最终都是输家。况且近在咫尺的李神军乃是他们避不开的大敌;你葛荣想拖延不战,但人家李神也不会答应。所以此战是必须要打的,而且越快越好;要是等到李神整合完毕,或者等到卫铉再次出兵,那麻烦可就大了。

葛荣想了想,定下决心,转而与众人商议起了破敌之策。

。。。。。。。。。。

已是戌时四刻,卫府前偏堂灯光明亮,橘黄灯光照耀整个厅堂。尔朱英娥和尔朱女英、元芷兰、慕容紫烟、徐月华、修容、艳姿、小酒窝围成一个圆圈,此外还有元芷兰的婢女暗香、疏影。

她们一边闲聊,一边手剥白叠子。白叠子就是棉花,白叠子的棉绒还没有用来织布、制衣,它们开出的五颜六色的花、结出的棉铃、破壳而出棉绒都被人们当成花卉来欣赏。

卫铉去年曾经在上党都督府见过一次,他不但向尔朱英娥、元芷兰说明棉花的用途,还让尔朱英娥收集成熟果实。尔朱英娥接到任务,理直气壮的让父母收集。尔朱荣哪管这些啊?所以最后落到了尔朱夫人头上,她这一回直接从晋阳带来几十斤。

上党工曹虽然早已按照卫铉所画的图纸,做出了脱籽轧花机,可她们还在等卫铉,便用手剥了起来;若只闲聊,容易犯困。

尔朱女英在京城的家里也见过,她听说这东西能做衣服,问道:“白叠绒真能做衣服?”

“我现在穿的衣服就是白叠绒、白叠布做成。这种衣服介于丝绸、麻布之间,比绸衣吸汗、比麻衣柔软。若能广而推之,定能风靡天下。”尔朱英娥说道:“据阿郎说,只要种下种子,也不用怎么管。而且我还按照阿郎要求,找了六百户军户,让他们今年三四月份在分到的桑田里做种上白叠子,之前我还担心种子不够,如今总算放心了。”

“另外还有一个好处。”一旁的元芷兰说道:“白叠子从种下到变成衣服的过程不像养蚕、取麻那么麻烦,若百姓都种上,定能节省大量人力和时间,省出来的人力和时间,可以做其他事。”

“不错不错。芷兰越来越有中媵的风范了。”尔朱英娥想了想,又笑着说道:“我们干脆成立个尚书四曹,我来当尚书令,紫烟担任春曹尚书、芷兰担任夏曹尚书、女英担任秋曹尚书、季聪担任冬曹尚书。”

元芷兰闻言失笑,说道:“行台的吏、民、礼、兵、刑、工六曹简洁明了,连不识字的老百姓都知道各曹各管什么。若娘子真的用上春夏秋冬,家中奴婢哪知道春、夏、秋、冬管的是什么?就算家里能够适应,外人也是一头雾水。”

“尔朱尚书令一向英明神武、广开言路,不喜独断专行。既然有元夏曹反对,我便从善如流。”尔朱英娥煞有介事的说道:“今后改成梅兰竹菊或者风花雪月、商周秦汉。”

“还不是一样?”元芷兰无语了。

“魑魅魍魉又如何?”

“……”

众人都笑了出来。厅堂笑声顿时有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悠扬婉转;一张张青春靓丽笑靥如同春天绽放的各色花卉,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说笑之间,一名婢女匆匆来报:“娘子,门房来报,郎主已从军营回来了。”

尔朱英娥起身道:“可算回来了,我们去洗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