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商道狼道

羌人的篝火映红了半边夜空,他们踏着简单的节奏,唱着古老的歌谣。免费看书就搜:你阅读

在这片崇尚质朴的土地上,连交易都直白得像草原的风,直到林峰这支商队的到来。

“姑爷,咱们的丝绸...”谯管家捧着账本的手都在发抖,四千匹丝绸转眼就能售罄。

林峰解开汗湿的衣领,摇头道:“价格一分都不能涨。”他望向欢笑的牧民,眼神深邃得像是看着猎物的狼,“要让他们觉得,用羊皮换丝绸是天大的便宜。”

谯管家突然打了个寒颤,他想起成都府里那些穿着绫罗的贵人,若是知道三张羊皮就能换一匹绸缎,怕是要惊掉下巴。

“明日起程去邈川。”林峰的手指划过地图,“记住,我们要做的是憨厚商人。”他说着憨厚二字时,嘴角扬起一抹精明的弧度。

帐篷外,牧民们正把换来的丝绸献给寺庙。他们不会知道,这些轻薄的织物,正在悄无声息地改变草原延续千年的交易法则。

三条羊毛毯在牧人手中展开,才堪堪换来一匹蜀锦。

谯管家站在帐外,望着牧民们将丝绸披挂在彼此肩上,在落日余晖中闪烁着华丽的光泽。

这场景让他忽然明悟,蜀锦合该属于草原。

几十里外,岸尾独立苍茫。枯黄的牧草在风中起伏如浪,牛羊低头啃食着最后的秋意。

这位雄主的目光比草原更辽阔,他清楚:青塘的根基不在刀剑,而在这些埋头吃草的牲畜。

“大乾...”他摩挲着腰间银刀,想起长安使者带来的绢书。那个奇怪的帝国,竟愿意用真金白银换取一句“臣服”。比起西凉李皓的反复无常,这样的交易实在划算。

地平线上传来熟悉的唿哨声,岸尾冷峻的面容瞬间柔和,那是他最骄傲的雏鹰归巢了。

卢乎的身影渐近,身边跟着那个总让他头疼的青杰,莽撞得像头初生的牦牛。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岸尾望着儿子矫健的身姿,眼中满是欣慰。这个骄傲的孩子连两位兄长都不放在眼里,却始终是他心中最完美的继承人。

“父亲!”卢乎翻身下马,皮靴在草地上踏出深深的印记。青杰紧随其后,嘴里嘟囔着:“明明说好带油饼给大王的...”

岸尾朗声大笑,银刀在腰间叮当作响:“赛马输了就认罚!”他故意板起脸,“不过若是卢乎使诈,本王定要主持公道。”

“是大乾的油饼...”青杰委屈地比划着,“金黄金黄的,撒上蜂蜜...”

“傻小子!”岸尾揉乱他的头发,“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世上比美食重要的事多着呢。”忽然转头看向卢乎,“那汉商可守规矩?”

卢乎挺直腰背:“他等了整整三日,未做一笔买卖。”顿了顿,“只是...他带了上千匹丝绸。”

“丝绸?”岸尾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猛地攥紧马鞭,指节发白:“莫非想让我的勇士穿着绫罗去放牧?”草原的风突然变得刺骨,远处传来头狼的嚎叫。

暮色渐沉,岸尾盘腿坐在草地上,枯草在他身下发出细微的脆响。他刚要开口,卢乎却已解下颈间哈达,丝绸在晚风中如流水般展开。

“父亲,这不是衣裳料子。”少年将哈达郑重地系在岸尾颈间,“是献给雄鹰的礼物。”

岸尾忽然怔住,丝绸间飘散的檀香沁人心脾,竟让他连日来的头痛舒缓不少。这绝非寻常物件。

“还有这个。”卢乎倒出一把碎铜钱,金属碰撞声惊起草丛里的蚂蚱。岸尾拾起两瓣太祖钱,铜锈在他指腹留下青痕:“大乾的铜钱,一年比一年贱。”

“但他不用铜钱交易。”卢乎眼睛发亮,“牧民可以用三张羊皮换一匹绸缎,比卖皮子的钱再买要多赚一倍!”

岸尾突然攥紧铜钱:“你亲眼所见?”

“我拦下十七个牧民查问。”卢乎挺起胸膛,“他连战马都不肯要,说油饼只值一把羊毛。”

晚风骤急,吹乱岸尾的鬓发。他望向商队驻扎的方向,声音比夜色还沉:“记住,越是大方的商人,索取的代价就越昂贵。这是草原上千年的铁律。”

“记住,我们的贪婪要藏在羊皮之下。”林峰的手指划过地图,烛火在他眼中

跳动,“在这里,我们要做最温柔的狼,先让牧人尝到甜头,再慢慢啃尽他们的羊毛。”

帐篷里,十八师的精锐们屏息聆听。狗子飞快记录着要点,熊大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只有罗谷的鼾声在角落里起伏。

梁秋灵攥紧了衣角,她现在觉得自己当初在大觉寺输的竟是如此理所当然。那些曾被她鄙夷为下九流的商贾手段,真正施展开来竟如毒蛇吐信般令人胆寒。

她终于读懂了大觉寺那局棋,从最初林峰便精心编织着一张交易之网,将她诱入自己最擅长的领域。

那些看似荒诞不经的交易条件不过是麻痹她的幌子,最终那一剂穿肠毒药,便让她的百名精锐尽数化作枉死城的冤魂。

念及此,梁秋灵脊背窜起一道寒意。恐怕连高轩那厮也入了彀中,那位眼高于顶的佛子,在交易场上的手段岂能及得上林峰这豺狼半分?

指尖触到怀中的极乐丹瓷瓶,冰凉的触感勉强压住她翻涌的惧意。

若非这救命稻草,她早已逃离这座比白莲教地牢更阴森的魔窟,这里的每块砖石都渗着令人作呕的血腥算计。

暮色中的商队如蜿蜒长蛇,缓缓向邈川城行进。

这一路,林峰的队伍不仅撒下银钱的脆响,更在黄土高原上播撒着善意的种子。

某个风沙漫卷的黄昏,商队破例停下了交易。林峰亲自带着十余名伙计,顶着呼啸的北风,帮一对年迈的牧人寻找走失的羊羔。

刘十腰系麻绳,冒险滑下深不见底的沟壑,将瑟瑟发抖的羊羔救回时,老牧人浑浊的眼中闪动着泪光。

当夜,营火旁飘起手抓羊肉的香气。老牧人宰杀了羊羔的母亲,用最隆重的礼节款待恩人。

刘十却执意不肯白收馈赠,硬是从粮车上量出三碗白米,塞进老人枯瘦的怀里。

欢笑声在篝火旁荡漾,唯有梁秋灵如坠冰窟。

她抱紧双臂,看着跳动的火光在林峰含笑的眉眼间投下诡谲的阴影,这位武功盖世的白莲圣女此刻才惊觉,自己才是误入狼群的待宰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