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平南王府
裴行焉所说的话,如同一根根锋利的钉子,将沈语柔的心戳得鲜血淋漓。
裴行焉果然还是念着雪棠,无论他是真心喜欢雪棠,还是惦念着雪棠的郡主之位,总归在裴行焉的心里,雪棠的分量比她要重得多。
哪怕她是裴行焉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曾坐着喜庆的花轿行过侯府的正门,在暖融融的花烛下,由裴行焉掀开盖头,喝过合卺酒,盖过鸳鸯被,行过最亲密的事,到头来,却只落得这般恶语相向的地步。
裴行焉见沈语柔头发散乱,脸色蜡黄,地上还散落着她刚摔碎的茶盏,眼中的厌恶又深了几分,他冷冷地对一旁的嫣儿说道:“好好照顾夫人,别让夫人动了胎气。”
说罢,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留下沈语柔一个人呆坐在床榻上,双目无神地看着窗外。
……
几日后。
雪棠陪裴知予用过早饭,将他送出侯府后,她便带上绒花和兰心,坐上马车往平南王府去了。
平南王府的管事钱三早早地就等在王府门口了,裴知予叮嘱过今日王妃要来府上看看,让他好生招待,他自然不敢怠慢。
“老奴见过王妃。”
本以为平南王妃会是个性情泼辣的妇人,毕竟能让裴二爷那样的人如此上心,想来应当不是等闲之辈,但雪棠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一瞬,钱三便知道他想错了。
“钱管事不必多礼。”
女子的声音如春风拂面,让人听着便觉舒心。
等钱三抬起头,看见那张惊艳的面容时,呼吸不由微微一滞。
当真是位世间少有的美人。
“我今日过来,是替王爷看看这府上各处的布置。”雪棠温和的声音让钱三回过神来,“劳烦钱管事带路。”
钱三连忙侧身让出路来,请雪棠先行。
雪棠今日过来,还带上了赵桉。裴知予开口向裴行焉要人,裴行焉自然不敢不给,更何况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书童,虽然是自小便跟着他的,但对裴行焉来说不过一个下人而已,舍了便舍了。
赵桉作小厮打扮,跟在雪棠身后,帮她拎着些东西,是雪棠打算先放在这边裴知予的书房中的。
裴知予在笔墨上一向讲究,这些砚台都是珍贵的易碎之物,让那些下人们拿过来,雪棠有些不放心,索性亲自带过来了。
钱三带着雪棠在王府里四处转了转,这座府邸很大,比永安侯府还要大出许多,除却各处院落,王府东边还有一处极为宽敞的花园,只是里头的花未经打理,显得有些凌乱。
钱三道:“这园子是王爷特意吩咐了要留下来的,说是王妃喜欢种花,这园子以后就给王妃打理,就当是消遣解闷了。”
一旁的兰心忍不住说道:“想不到王爷如此细心。”
绒花立刻接话道:“那当然了,别看王爷平日里总冷着脸,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似的,可只要是和王妃有关的事,王爷可都记着呢。”
雪棠佯装嗔怪地瞪了她们两个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只对钱三吩咐道:“劳烦钱管事先叫人把这园子里的杂草除干净。”
钱三“哎”了声,连忙说道:“这是老奴该做的,王妃还有何事交代,尽管吩咐老奴。”
雪棠笑道:“旁的也没什么了,等王爷过来看过再商议吧。”
在王府里待了一会儿,雪棠便离开了。
在马车上坐久了,有些不舒服,雪棠便让兰心扶着,顺着大路慢悠悠地往前走,顺便看看王府周围的景致。
王府离皇宫不远,不知不觉,雪棠便走到了宫门附近的长街上,她远远便看见许多人围在墙边,不知在看些什么,很是热闹。
赵桉见雪棠好奇,便解释道:“今日是春试放榜的日子。”
兰心闻言,便不由自主地朝人群的方向看去。
雪棠知道她心里惦记着沈林,但她如今有着身孕,也不好挤过去看个究竟,便吩咐赵桉过去看看。
不多时,赵桉便飞快地从人堆里挤了出来,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对雪棠说着方才打探来的消息:“今年的新科状元叫沈林,听说是个出身寒门的书生,原先不少人都看不起他呢,哪知道他凭一篇文章,竟得了陛下亲自召见,陛下还当着朝臣的面夸奖他文采斐然,政见卓越,堪为丞相之才。”
听见沈林的名字,兰心眼中便浮现出了欢喜,但很快她便低下头去,神色黯然。
沈林高中状元,她自然是为他欢喜的。
虽然她不懂文章,但她知道沈林的才华,她一早便对沈林说过,只要他能得机遇,日后必定会出人头地。
“王妃,今日天热,咱们还是快些回府去吧,免得热伤了身。”兰心小声说道。
雪棠叹了口气,正欲带着兰心离开,这时,人群中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兰姑娘。”
沈林刚和几位官员从宫门里出来,他快步朝雪棠走了过来,向她行了一礼,然后有意无意地看了兰心一样。
“沈某有些话想对兰姑娘说,不知是否方便。”
雪棠道:“自然方便,你们自去说话,我去那边的铺子里转转。”
见雪棠走远了,沈桉便慢慢地将视线落在了一直低着头的兰心身上。
“这些日子,你为何总是躲着我?”
兰心抿唇道:“我没有躲着你。我早就说过,你我缘分已尽,如今你已经成了状元,日后前途无量,不知有多少好姑娘想嫁给你,你又何必再来见我。”
沈林微微蹙眉:“你分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为何要说出这般伤人的话?”
兰心眼睫颤了颤,眼眶不觉泛了红:“可是我早就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兰心了,自从被裴大公子从小姐手中强要了去,我就再也没办法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沈林想要上前去握住兰心的手,被兰心躲开了。她抬起泛红的眼睛,朝沈林摇了摇头,苦笑道:“我的身子已经脏了……是我配不上你……”
“不要说这样的话。”沈林看着兰心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心悦于你,且我早就在小姐面前发过誓,此生非你不娶。读圣贤书之人,又岂可食言。我不在乎你经历过的这些……我只恨自己没能力保护好你,当初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裴公子带走。”
沈林说着,眼中不由浮现出了恨意。
他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兰心被裴行焉带走的那一日,那时他与兰心还未成婚,只能借着兰心陪小姐出府的由头,偷偷在府外见面。
他站在长街旁,手里攥着他为兰心买的银簪,紧张又忐忑。
不知等了多久,人群中终于出现了兰心的身影,她站在小姐身旁,穿着淡青的衣衫,一切都如往常一样。
直到裴行焉从一旁的酒楼里出来,醉醺醺地拉住了兰心的手。
沈林蓦地攥紧了手中的发簪。
他出身寒门,家中清贫,如何能和裴行焉这样出身富贵的公子哥儿争抢,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兰心惊慌地被裴行焉带上马车,一点点地离他远去。
兰心的主子虽说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但在永安侯府面前,只有低头做人的份,裴行焉看上了兰心,她哪里敢拦,即便心里再不情愿,也不敢得罪这位侯府的大公子。
再见到兰心时,她已经挽了妇人发髻,人也清瘦了许多,眉眼间总是含着淡淡的愁绪。
沈林知道兰心在侯府过的并不好,所以他拼了命地读书,日日苦读到后半夜,只有高中状元,他才能踏入朝堂,才有机会得陛下看重,有朝一日,能踩在裴行焉的头上,替兰心报仇。
兰心听了沈林的话,喉咙里一阵哽咽,终究是没有忍住,在沈林面前哭了出来。
“是我对不住你……”兰心抽抽噎噎地说着。
沈林眉眼温和下来,用手背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痕。兰心这才注意到,即便沈林如今已经不再穿着以前的那身寒酸旧衣,但他的腰间,仍挂着她当初亲手绣的、送给他以作定情信物的香囊。
兰心的眼泪越流越凶,怎么都止不住。
路旁有认识沈林的人,见状忍不住打趣道:“哟,沈状元这是已经有了心上人?我还想着把小女嫁给沈状元呢,看来是没指望咯!”
沈林淡然一笑。
这时,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路边,沈语柔掀开车帘,见一个陌生的男人正温柔地替兰心擦眼泪,当即便怒斥道:“不要脸的贱人,才离开大公子几日,就勾引上别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