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没有回折吗?!”
差役踉跄下跪:“回总督话,这两日都没见到京中来的驿官,想来折子应当明日才到!”
唐笙将行囊抛给了他,腕上绕了两圈缰绳就走。
河曲马奔得飞快,几乎是擦着夏属官离开。
“总督!”
“唐大人——”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渺远。
唐笙的眼眶被夹杂着沙粒的凉风垂得通红。
即将奔出城门的刹那,唐笙勒停了河曲马。
她这是在做什么?
瓦格人佯装撤退,企图引导守备军放松戒备;新政刚在整个辽东推广,还未显露成效;公文堆积成山,下一季的军饷还未筹措……
如此情形,主官却要撂挑子回京,只为弄清皇帝是否知道辽东亏空的原委。
疑问问出口了便不再是疑问了,弄清原委就带着不信任的意味,这样简单的道理她竟忘记了。
从前秦玅观淋雨也要阻拦她接下这个烂摊子,在她来时悉心教导叮嘱,生怕她惹上麻烦。可她如今却听了旁人一两句话,怀疑起她的用心了。
她这是在做什么?
陛下明明说过“君臣之间,博弈来博弈去,不过是‘信任’二字在作祟”,君不信臣,臣不信君,隔膜深了,猜忌就来了。
秦玅观说了,在她心底,她们不是君臣,自然不会有猜忌。
她这是在做什么?
唐笙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抿紧了唇,重回马队。
“总督,您准备上哪去?”夏属官急切道,“辽东不能没您啊!”
“去北境城墙巡查。”唐笙咬着下唇,舔去血渍,“走!”
第123章
“娘娘, 一切已准备妥当。”容萍整理着裴音怜的披风,遮掩住她的面庞,“阖宫上下都吩咐过了, 您重病中,不便见人。”
裴音怜摘下念珠, 放于容萍掌心, 指节凉得厉害。
容萍握紧了她的掌心,念珠匿于两掌之中。
天色暗了,宫灯依次燃起,照亮一小片天地。
宫门落钥前,最后一队运送朝贡礼的宫人出了西直门。
三辆马车沿街行驶, 渐行渐远。
途经路况最为复杂的朝明巷时,巷道暗处隐匿着的规制相同的马车被人牵了出来。出巷时仍是三辆马车,车夫亦是相同的。
第四辆马车朝着反方向奔去,沿着清冷的土路前行,绕至北阙沈府。
等候已久的门子迎车入内, 提袍奔向惜春堂。
“老爷,来了!”
沈崇年摸着雀羽, 抚须道:“是个姑姑么。”
“看模样像是。”门子答。
沈崇年理顺幅巾, 这才起身往东厢去。
他负手行在廊下,透过景窗瞧见了一道人影,步伐不由得加快了。
小厮将人请进房内,上了茶点, 沈崇年忙追了进去。
门阖上了。
背身而立的人摘下连帽,露出一双仁慈的眼睛。
“老太傅, 别来无恙啊。”
沈崇年叩拜:“老臣,参见太后。”
“请起。”裴音怜亲手扶起他。
“老臣从未想过, 来的竟是您。”沈崇年请太后入座,自己则微弓着身,立于一旁。
烛火轻曳,两只老狐狸已在这片刻里揣遍了对方的心思。
“出宫仓促,哀家只能长话短说了。”裴音怜率先开口,“皇帝病了,眼下未有立储诏书。太傅心中可有择定的嗣君?”
沈崇年笑了笑:“陛下不过是辍朝一日,眼下议论此事,是否有些操之过急了?”
“哀家久居深宫,宫外的或许不知,但这宫内的可全在眼皮子底下。”裴音怜敛眸,显出几分慈悲来,“若是到时候再议,恐怕于朝局不利呀。”
“那陛下——”沈崇年试探着她的准话。
“撑不过此次使臣离京了。”裴音怜三指捻住茶盏顶端,没瞧沈崇年。
给定的时间如此准确,沈崇年猜出了大概。
今夜裴太后亲自前来,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带着这样大的诚意,怕是已经完成了布局,只待他带领门生故吏大力推举秦妙姝为帝。
“弘安公主身份尊贵,仁善宽厚,正是嗣君的不二人选。”沈崇年下跪,苍老的声音宛若寒风卷席的枯叶,“老臣愿竭全族之力,迎立殿下为嗣君。”
裴音怜笑意渐深:“若真是如此,沈大人将是本朝头一位异姓王。”
“推立贤君,乃是朝臣分内之举,何谈功劳呢。”沈崇年轻飘飘地接下。
已得准话,裴音怜满意地笑了: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
今夜的宣室殿灯火通明。
秦玅观指节的动作发了木,强忍着晕眩翻开成堆的奏折。
她搜寻着匣子,想要找到唐笙的名字,视线
却愈来愈模糊了。
“陛下,统领和府尹到了。”宫娥通报。
“叫她们进来。”秦玅观支颐,阖上了眼眸,“方汀回来了么……”
“回陛下话,方姑姑去了不到半刻钟,想来还在路上。”宫娥正准备引人,答完话才下去。
秦玅观鼻息发了沉。
片刻后,方六娘同方采薇一齐上殿。
“朕叫你们查的事,如何了。”
方采薇听出她说话有些吃力,忍不住抬头查看,却只瞧见了秦玅观的发冠。
“陛下,冯将军的棺椁是冬日里运回乡埋葬的,凉州临近蕃西,气候干燥,微臣掘棺查验过了,他是被毒死的。”方六娘陈奏近日调查所得的讯息,“冯镇抚确实是摔下城墙而死,但依照惯例他这样的恩荫兵官,老将们都会照顾些,不会让他冲在最前——”
“微臣修书给长姐了,长姐说,他是战后巡查城墙,暗夜中没瞧清垮塌处跌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