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殿外值守的宫娥瞪大了眼睛,慌忙进去通报。

唐笙急昏了头, 没等人回来便迈过了地栿。

彼时小萝卜头正立在书案边苦哈哈地背书, 两侧的宫娥借着不远处敞开的冰鉴散发的凉意挥扇,秦玅观俯身揉着脚边的卷毛狗脑袋,听着脚步声才抬眸,视线掠过冰鉴中的瓜果落在唐笙肩上。

她身着轻薄的夏衫, 颈佩与衣袍同色的珠饰,内衬鹅黄色的绸制宋抹, 外穿冰蓝暗纹褙子,气色很是不错, 没有一点病得不能起身的模样。

“唐笙?”

秦玅观起身,卷毛狗冲她吠了两声。

唐笙听着她的声音,眼圈一下红了,走到她脚踏边坐下。

她身上还有淡淡的血味,卷毛狗吓得躲到了一边,由宫人抱着送下去了。

唐大人进来居然不朝陛下行礼,陛下竟也没有动怒,小萝卜头傻了,书也忘背了。

“都下去罢。”秦玅观道。

偌大的内殿只剩下了她们两人,秦玅观矮身,静待唐笙开口。

唐笙抱臂不语,只是默默地淌眼泪,秦玅观摸出帕子擦拭她的面颊,温声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还不是听说你病得起不了身了……”唐笙委屈巴巴的,一双泪眼瞧得秦玅观心软了大片。

“称病是为了偷得半日闲,也为了诈出那些人。”秦玅观捧着她的面颊,强迫她瞧自己,“昨日探子就报了,辽东局势已定,秦承渊同他策反的那些人已押进了大狱,这次你做的很不错。”

唐笙不要她夸,她只想痛快地哭一场:听说秦玅观病得起不了身了,她快担心死了,实际这人却融着冰纳凉,扇着风,摸着狗,吃冰西瓜。

“好了。”秦玅观揉她脑袋,“不哭了,我真不大会哄人。”

听着秦玅观不走心的发言,唐笙哽咽出了声,埋首膝间,不想和她说话了。

秦玅观抿唇,起身绕至书案边。泪眼迷蒙间,唐笙只能瞧见她摇曳的裙摆,片刻后,秦玅观绕了回来,和她一道坐在脚踏上。

凉意袭来,脑袋发晕的唐笙舒缓了许多,头也没抬地接走了秦玅观递来的西瓜。

她是真的渴了,吭哧吭哧啃了许多口,秦玅观就在一旁替她擦拭,哄孩子那样,边说话边掌扇。

回过味来的唐笙忽觉羞耻,更不敢瞧秦玅观了。

明明是她担忧过度,却让秦玅观同她一道坐脚踏,替她掌扇,属实是有些不讲道理了。

她不哭了,红着眼眶问秦玅观:“陛下,瓜皮丢哪?”

秦玅观抿唇轻笑,觉得她特别可爱。

“来人。”秦玅观道。

屏风两侧走出个宫娥,将唐笙啃剩的瓜皮和弄脏的帕子收了下去。

唐笙更羞耻了,拍拍袍服站起了身。秦玅观却维持着原样,弯着眼眸瞧她。

她朝摊手,理所当然道:“拉我起身。”

唐笙照做,牵她坐上五屏椅,秦玅观的指节却钻进她的指缝,使了些力气,将她拉进了怀里。

借着这个机会,唐笙偷瞄了眼秦玅观的血条。

她走了快两个月了,秦玅观的血条没降没升。夏日灼人,秦玅观的面色比冬日好了太多,不带妆时,唇瓣的血色也足了许多。

秦玅观道:“这个月参你和你阿姊的折子朕都叫人挑了出来,不予批复,人反倒清闲了。除了担忧辽东和惦念着你,日子过得倒还安逸。”

“你是个没良心的——”

唐笙当即反驳:“我哪儿没良心了?”

“家书都没来几封,还不叫没良心?”秦玅观拉人坐下,“你自个数数,能有几封?”

“这不是到处奔波,有点闲工夫都习武了。”唐笙眼神躲闪,速速拨开了话题,不想却将自己推到了另一深坑。

“所以你就用着那三脚猫的功夫,上阵杀敌了。”秦玅观敛眸。

唐笙想起了自己挨得那两下破甲铁骨朵,讪笑了下,立马换了下个话题:“方才那只,便是百福吗?”

“你没见过,怎知她是百福?”

“上次,就是在榻上那次,你说我跟百福似的,你忘了?”

“怎么这般记仇?”秦玅观忍笑的表情同上回很像,“总督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罢。”

唐笙被她的语气惹得面颊发烫。

秦玅观啄了她一下,有些心疼:

“眼底这样黑青,赶路累了罢。”

唐笙先点头后摇头,被哄得没有一点总督样了。

“朕传膳,你先用些,午后沐浴完便去歇着。”秦玅观的指腹摩挲着她的面颊,“处置完辽东那些臭虫,我就来陪你。”

*

瓦格人未退,熬夜四昼夜的林朝洛还想再撑,被方清露强迫着退回来休息。

牧池和鹤鸣劝得口干舌燥都抵不上方按察打帘进后的一个眼神。

方清露换了窄身武服,格外英挺。她圈着胳膊冷眼瞧着发火的林朝洛,

等疯子冷静。

林朝洛闹到一半,回头瞧见了她,好似被人兜头浇了盆凉水。

“眼睛里都是血丝了,林大将军还不准备睡呢?”方清露点了点自己的眼睛,“熬病了可怎么好?”

明明是阴阳怪气的两句话,牧池和鹤鸣却听出了关心的味道,一对眼,跟兔子一样蹿出了主帐。

方清露左闪右闪,圈着的胳膊都放下了。

“哎——”林朝洛朝帐外道,“跑什么跑,本将叫你们下去了吗!”

两个副将蹿得更快了。

方清露整理好没闭紧的帐帘,缓步上前。

林朝洛哑了,乖乖坐到主位,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假装很忙。

“衙门那边沈太傅顶着,你这我来顶两日。你同我说说是个什么状况。”方清露,搬来太师椅,毫不客气地坐在她对面,摊开了舆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