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唐笙抬眸,抿了抿唇:“北境兵权林将军握着,政事暂由二姐处置,沈太傅的意见作参谋,我回来时是这般布置的。”
“还算机敏,但——”秦玅观再一次话未脱口,被唐笙堵在喉咙里,她鼻息急促,缓了缓才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唐笙故意不搭理她,秦玅观撑起些身,锤了两下她的肩膀。
秦玅观的思绪被她搅乱了,抬起小臂掩住眼眸。
其实这次荡平谋反,她只在密折中同唐笙说了可能发生的契机。中途她虚发诏令,唐笙没用着禁军都统的提醒,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路途遥远,消息总有延误,唐笙平乱时,秦玅观彻夜难眠,总是忧心会听到不好的消息。夜深时仓促响起的脚步,总能令陷入浅眠的秦玅观惊醒。
好在,唐笙丝毫没有辜负她的信任。
秦玅观手臂下移,指节没入她的乌发间,轻轻摩挲。
强行绷起的力气并没有支撑太久,这天气太热了,唐笙也有些透不过气。
唇瓣水润润的,她枕回秦玅观身边,被她托着面颊亲吻。
这段日子真是太累了,她们又歇了会,才去洗漱。
秦玅观张开臂膀,等着唐笙抱她入池。
*
六月六的清早,暖阳正好。
宫娥们从东暖阁,抬出了一箱又一箱的经书。
秦玅观只在殿内穿宋抹,出来了便换了立领薄衫,除了面颊和双手,一点肌肤也不愿外露。
“陛下,您这般不热吗?”唐笙绕道她身前,低了她一阶。
“这天虽热,但也不能失了体统。”秦玅观探手整理她的衣领,“君王若是连衣冠都穿不整齐,又怎能有威严呢。”
唐笙总觉着她话里有漏洞,但一时半会又想不出该从哪个角度反驳更合适些,干脆闭嘴了。
行至偏殿,院中铺了绸缎,那些经书摊着面,摆得整齐。
宫娥们进进出出,还在源源不断地翻经。
“这真不是藏经阁么?”唐笙好奇道。
“这些都是朕生母遗物。”秦玅观答,“由朕亲自保管。”
唐笙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便触及了秦玅观的伤心处,一时间懊悔不已。
秦玅观瞧见她的神情,就知道她难过,扬了扬下巴道:“去翻经罢。”
宫娥们见唐笙矮身,让得飞快,一边负责翻一遍负责递,生怕唐大人累着一点。
唐笙被着阵仗弄得有些不适,摆满一排便去寻秦玅观的身影。
纱制立领长衫难以遮光,秦玅观逆光立着,身影绰约。她俯身,亲自接过宫娥递来的经书,展平边角。
晨光给万物染上清透的质感,秦玅观的双手宛若温润的白玉石,落在书页上。
她觉察到了唐笙的目光,顾盼生辉,只一眼,便牵走了唐笙的魂魄。
“过来。”秦玅观朝她招手,腕上的念珠轻轻晃动。
唐笙不由自主地起身,快步走去。
“上回你抄的就是这本。”秦玅观垂首,露出一段秀颀的脖颈,指尖滑过书封,“也是母后从前常念的一本。”
每每提及母亲,秦玅观面上总是笼着温和又哀戚的神色,唐笙的心揪成了一团。
“念珠也是罢。”她道。
秦玅观无论到哪,总是戴着它,唐笙早有觉察。
“是了。这样的念珠,朕同太后各有一串。都是母亲生前赐予的。”
提及太后,话题又走向又沉重了。
昨夜沐浴时,秦玅观提了几句,妙姝和太后的事,唐笙虽没当即回应,但也一直记在心里。
皇榜一经张贴,敢于揭榜的也没几位。太后虽见好转,但身子骨也大不如从前了。
她们心照不宣地揭过此事,一齐去瞧宫人洗浴猫狗了。
秦玅观昨日不知唐笙会回,也叫了勤于学业的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一见猫儿狗儿眼睛便亮了起来,卷了衣袖给宫人打起了下手。
饲养百福的宫人忙道:“小殿下,这怎么使得,您放那,奴婢来便可!”
“她玩心重。”秦玅观握着唐笙的小臂落座,对宫人道,“不碍事。”
小萝卜头欢呼了声,加入了洗猫儿狗儿的大队,弄得满身是水,还龇着大牙傻乐呵。
唐笙瞧了也忍不住跟着勾了勾唇。
她在瞧小萝卜头,秦玅观在瞧她。
难得的闲适和惬意跟做梦一样。
辽东的血雨腥风,京师的云波诡谲,都化作了梦中的泡影,被她们抛之脑后。
如果可以,秦玅观期盼时间能在此刻停滞。
小萝卜头沾了唐笙回来的光,难得没被陛下检查功课。
晚些时候,有朝臣觐见,秦玅观处理政务去了。
唐笙叫方汀调来了太后近来的脉案和药方,有了隐约的猜测。
秦玅观刚迈入内殿便瞧见伏在百灵台上苦读的唐
笙,脚步不由得放轻了些。
“在瞧什么。”走近了,秦玅观才开口。
唐笙直切要题:“您觉着,神医进了太医院算益事还是坏事?”
秦玅观答:“要看志向了。”
“我觉得坏的那层更大些。”唐笙道,“皇亲国戚不比寻常人,做错了事是要掉脑袋的。所以,为皇亲做事,总是要留三分余地的。”
秦玅观立在她身侧,翻起了脉案来:“所以给太后用的药方都偏温和,注重温补调养,无人敢用偏烈偏奇的药材。”
唐笙颔首:“太后这病兼着从前用药带来的亏损,御医偏重调养也是对的。只是,这样一来,不知要耗费多久才能恢复了。”
“唐总督做起本职了,准备再给太后配一副?”秦玅观偏首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