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方十八微睁眼,瞧见了二姐。

“扶百户下来!”方清露抚过她脸上干涸的血渍,急出了眼泪。

她抽了腰间水囊给十八喂了些水。

方十八咳嗽起来,唇角回出血水。

“十九——”方十八松了指节,指向马鞍边系着的行囊,“陛下回折,给十九的——”

眼尖的差役奔了过去,解了新囊交给方清露。

血渍斑驳的行囊沉甸甸的,方清露抱在怀里,鼻腔满是血腥气。

十八揪动她的衣袖,催促她快去寻找唐笙。

“十九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方清露捂着她的伤口,含泪道。

“追,快追。”方十八挣扎起身,想去拉缰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陛下说,她不能离辽东……”

方清露不忍将她交给随从照看,她擦拭干净十八面颊的血渍,低低道:“陛下怎样了?”

方十八敛眸,眼底映出了泪光。

她极少落泪,方清露瞧见她这样的神情,便知道秦玅观情况不妙。

“这局,冲十九来的,她若是回京,便是万劫不复。”方十八揪住二姐,“快追——”

第128章

唐笙出发已近半日, 再迟一些就要出辽东境了。

方清露眺望苍茫的原野,圈紧了受伤的十八,悲凉感油然而生。

“烽火。”她喝道, “速去燃烽火!”

领着兵丁和差役向南搜寻就如大海捞针,要想快过唐笙唯有封锁辽南各个回京关隘。烽火一燃, 城池逐个紧闭, 再快的骏马也抵不过烽火传达的讯号。

“谎报军情。”十八说话吃力,只是拉紧了二姐的手吐出四个字。

方清露明白她的意思:私自传令点燃烽火便是谎报军情,到时候要军法处置,轻则丢官,重则丢命。

十八知道她在赌, 决意在截住唐笙后掐断临近城池的烽火。

可马蹄什么时候能快过狼烟呢?

“这个时候了,顾不了了。”

方清露拨去十八的指节,叫人展了网兜,两匹马协行,将十八抬回辽东府衙养伤。

十八强忍痛楚仰头, 透过细密的网兜看到了二姐离去的身影。

风沙太大,她纱帽被吹走了, 跟随她的差役扬手去捉, 却连帽翅都没碰到。

*

还有六百里。

象州城已近在眼前,唐笙身后已不剩几个差役了。

力竭的河曲马已吐出了白沫,马蹄渐缓。唐笙抚摸马鬃,眼眶被风吹地通红。

到了象州城, 她就去官驿换马,好让老伙计喘口气。

不知为何, 城门入口,军士拦起了拒马。城楼上聚满了人, 全都朝唐笙赶来的方向眺望。

唐笙回眸,看到了天际缓缓上扬的浓烟。

胯.下的河曲马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瘫软下去,带着唐笙栽入黄土。

“总督!”差役下马,连滚带爬地冲来扶起她。

唐笙按刀起身,双膝发软。

马队不好再向前了,唐笙在城门紧闭前在摘下腰牌。

离得太远,原野中的唐笙渺如沧海一粟。

厚重的城防门下,攒动的人头从聚成的长线变作黑点,终于消失不见。

她赶到时,城门已经闭紧。

唐笙摘下令牌,奋力拍打厚重的城防门,嘶哑道:

“辽东总督唐笙在此,速速打开城门——”

城墙上的兵官透过缝隙瞧清了她手中的令牌,正欲开门,却听得另一道清亮的女声。

“陛下有令,唐总督不得出辽东!”

在她的身后,百十位军士高声吼道:“军情有误,不得燃烽火!”

喊声在原野回荡。

队首的方清露已下马奔来,手中托着染血的行囊。

黑影压下,唐笙身形渐矮,抚于城门的双手滑了下去。

“十九。”方清露嗓子哑了,“陛下回折了。”

唐笙回眸,眼底流露出惊诧。

行囊系结已成死扣,唐笙用刀挑开绸缎,终于取出木匣。

铜锁已在打斗中崩掉,轻一扯便掉落了。

木匣里躺着她八日前发出的陈情折,她期盼了快一旬的东西,如今真的到手了却不敢打开了。

方清露的神情已经告知了她,这折子里装的消息,极有可能是噩耗。

鼻息凝滞,唐笙拨了几下才打开了回折。

熟悉的朱色字迹映入眼帘,密集的行文间落满了褐色的血点。

秦玅观的笔画有些潦草,有些字唐笙竟认不出来了。

“她咯血了,咯血了!”唐笙带着哭腔道,“京中动乱,她撑不住了是不是?”

方清露并不答她的话,只道:

“她叫你握紧兵权,守好辽东。”

隐忍了许久的泪水决堤了,唐笙眨了几次眼,视线才

明晰。

有关唐简的事,京中的动乱,辽东暗藏的风波,秦玅观写得清清楚楚,唐笙能从潦草的字迹中觉察她的隐忍和关切。

越往后,字迹越乱,血点也愈来愈多。

唐笙捏皱了回折,泪如雨下。

秦玅观病到咯血,她却不能回去。

她离京时,秦玅观的寿命已不足三年,又遭逢此劫,怕是血条已经见了底。

唐笙再也立不动了,她跪坐于城门前,捶门痛哭。

带血的指印一道覆着一道,诉说着无限哀戚。

“十九,你冷静些!”方清露捉住她的手腕,“你这样她怎么能安心?”

“开门。”唐笙喊声嘶哑,“开门——”

“唐笙!”方清露掰过她的肩头,忍泪道,“你是辽东总督,这会不是你谈女儿情长的时候!”

唐笙推开她,拾起折子,跌跌撞撞地起身,去拉差役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