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父亲?”
“句句为我?”
“我此生最恨的,便是自己姓沈。”
沈长卿红了眼圈,字字泣血。
“你……”
沈崇年喉腔里满是鲜血,吐词含混。
“你以为这样便赢了么——”
“你我,结局,必然……相同……”
剑锋随着沈崇年的身形下落,他瞪大了仅剩的一只眼,栽倒于地,张着口,像跑到力竭,快要死去的老马那样大口呼吸,被烧得没甚多少的须髯随着唇瓣的颤抖晃动。
沈长卿没力气了,弯腰时跌伏于地,却还强撑着升起腰背。
她丢了剑,拔出了自己的簪子,收于掌心,再垂眸时,沈崇年已没了气息。
死了,终于死了。
这是她头次亲手杀人,与以往加盖官印,添嘱的公文批复不同,这是她头次真切地让她的双手沾满血污。
强烈的道德感束缚着她,她明明该高兴,却还是无意识地流泪。
沈长卿后知后觉,用手背擦拭干净。
方箬扶她起身时,沈长卿的膝盖软了好几回。
“他该死。”方箬低低道,“太傅杀的是通敌谋反的贼寇。”
“他真该死。”沈长卿冷冷道,“我也该死。”
方箬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也只是搀扶着她下阶。
迈过地栿时,身边的人忽然倾倒。
“沈大人!”
“太傅——”
第148章
“书信的事, 查得怎样了。”
“回陛下话,信上说得皆属实。”
十一娘微抬眸,隔着屏风望去, 榻上模糊的人影,腰背有些倾塌。
“陛下……”十一娘担忧道。
“下去罢。”秦玅观点着眉心道, “去找方汀领赏, 这几日歇着,盯着新卫教习便可。”
十一娘跪地谢赏,退下时刚巧碰上端着药膳入内的唐笙。
两人一对眼,唐笙面上的欣喜便淡去了。
宫娥见着她,忙从屏风边退开, 将内殿留给她们。
唐笙大步流星地越过屏风,直奔榻前。
“怎么了?”她搁下膳碗,牵住秦玅观的指节。
“忙活半日了,你不累么?”秦玅观睁眼,指节收紧。
不直接回答提问便是遇上了不好的事, 唐笙对秦玅观的细微反应已有了准确把握,面上的忧思更深了。
“是太傅那边有了消息么?”唐笙问。
她有些忧心沈长卿是真的亡故了。
“那些信, 同过往的蛛丝马迹能对上。”秦玅观语调轻缓, 听着像是在叹气。
唐笙的鼻息被她的声调牵动,不自觉地拉长了。
“我总觉得她有苦衷。”唐笙说。
“你被捉去拷打那回,你于我的重要,于局势的微妙干系, 大概就是她透出去的。”秦玅观问,“你不怨她么。”
唐笙没有急着答话, 思忖了会才道:“若是真的,我会怨她, 但不妨碍我又能理解她。”
“她姓沈,是沈崇年满朝故吏门生同陛下博弈抬上的这位置,算是棋盘上的楚河汉界了,她定然身不由己,诸多决断是容不得她随心处置的。”
听着她的话,秦玅观摩挲着她的手背,鼻尖微酸:“先是太后,后是她,为何都会走到这一步呢。”
秦玅观总想着,她们能够联起手来共对风雨,挥刀朝向从前并肩前行过的人时,她总是心痛的。
每每细思起她们在那样的环境中迫不得已做出的决断,秦玅观的怨与恨,怜悯与愤慨总会交织在一起。
这世上最痛苦的便是可以感同身受,她和她们都有过相似的境遇,总能轻易地推断出她们决断背后的深层逻辑。这于君主而言,是好事,但若是带上了共情,便是坏事。
唐笙明白她绝非薄情寡义之人,视线刚与她交汇,便跌入了她眼底苦闷聚起的池。
这种苦闷,她感同身受。
望着秦玅观的双眼,她心口疼得直掉眼泪。
“又哭了?”秦玅观抬手,指腹轻抚过她的面颊,“眼睛和鼻尖都哭红了,阿娘说哭太多会伤眼,能不能收住了?”
她说得那样温柔,唐笙听了哭得反而更凶了。
秦玅观只得拥她入怀,轻啄她的额角。
唐笙抱着有些硌手了。这段时日,她哭得多,操劳得也多,既要协理政务,又要照顾她的起居,真的瘦了太多了。
“陛下……”唐笙颤声呢喃。
秦玅观听着心要碎了。
“别出声。”她哑哑道。
鼻息交融,唐笙地鼻尖抵着她的,秦玅观顺势亲吻她,唐笙蒙着水泽的眼睫轻颤起来,不知该如何回应。
秦玅观也不知如何说出自己的感觉——她见不得唐笙哭,可偏偏她又是个哭包,她一哭,秦玅观便想轻吻她,想要想要将自己
交给她,捧出整颗心给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抚平她的伤痛。
分开时,秦玅观的眼角也有了泪痕。
“有脚步声。”唐笙说。
“是传令宫娥。”秦玅观接上她的话。
相视片刻,唐笙从她怀里退出,捧起了自己精心准备的药膳。
崩溃和心疼只有片刻,相拥着蓄满力,她们便有了共同抗争的力量。
唐笙低低道:“定是又出什么事了,我听着这脚步声便倦了。”
“我也是。”秦玅观如实道。
她们齐齐回眸时,宫娥已出现在外殿,扯着声音道:“陛下,辽东急奏——”
话音刚落,秦玅观手上便多出个瓷碗,唐笙健步下榻,直奔外间。
秦玅观刚搅两下瓷勺,绯红的身影又飞了回来。
“是二姐的!”唐笙道。
秦玅观微颔首,唐笙便取到了密折钥匙,熟稔地拆了匣子给她念起了重要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