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走!”
胆大的那个拽起牙关打颤的那个,脚底抹油似地钻出了坟岗前的竹林。
“我怎么觉得,老有黑影在眼前晃呢?”
“那是你看花眼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快走!”
……
人声远了,衙役看花了眼的黑影却钻了出来。
草席被黑影挨个掀开,一具尸首被黑影架了起来,直奔竹林。
沈长卿虚弱得打紧,思绪游离间,听到了极轻的说话声。
“塞药了么,别是死了?”
“塞了,试探过了,还有气。”
这应当就是沈崇年安排的接头人了,沈长卿吞了他们塞来的药,又淋了冷雨,思绪逐渐清明。
这个地方,她为了请神出鬼没的执一道人出山治疫时曾经来过。
周遭的场景她还记得,沈长卿数着耳畔的脚步声,估算着距离,推断起来自己的方位来。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有了光亮,架着她的人也终于停下了脚步。
破庙中,手持火折子的沈崇年俯下身来,拭去了女儿面颊的血水。
“你终是来了。”他道。
幽暗的火光中,沈长卿看清了他狰狞的脸。
那场大火给沈崇年带来的也不全是幸事,他被烟气和热浪熏瞎了一只眼,一直引以为豪的须发燃了大半,脸颊上也有许多未曾恢复的烧伤。
“老夫未死,你也未死,何尝不是上苍眷恋沈家。”沈崇年一笑,面容更显狰狞了,“你跟着她们有什么好的,不还是将你逼上了绝境?”
“为父从小便教过你,依附于旁人,是难以苟活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如今的境遇,不正是应了这句话?”
又来了,又是攻心。
沈崇年总是这般,觉得自己能揣度透彻每个人的心思,在捏着人心为自己做事——句句为你考量,实则句句将你逼上绝境。
沈长卿啐了口喉头的血水,紧盯着他。
“你不会还以为自个有退路罢。”沈崇年嗤笑了声,摸出信笺,“觉得上了封陈情书就能叫秦玅观保住你?”
沈长卿瞠大了眼睛,恨意霎时攫取了整个心。
这是她在沈崇年谋反不久寄出的陈情书,信上讲清了她这些年的摇摆与心路——这封寄予她满腔不甘和无奈的希望之书,最终落到了最不该看到的人手中。
“从前的那些书信,为父也留着,藏于那间暗室中。”沈崇年缓缓道,“如今也该送到秦玅观手中了。”
沈长卿的希望再一次被碾碎,沈崇年瞧着她眼底陨落的光点,控制和掌握所带来的快感快要溢出来了。
“不要心存异心了,要记着血浓于水。”
“你只有一条路,便是为父给你挑出来的路。”
第147章
“放箭!”
城楼上, 兵官奋力嘶吼,回眸之际瓦格人便已架上了攻城长梯。
“金汤!倒金汤!”
一声令下,数百个塞住口鼻的军士提着烧透的粪水泼了下去。
惨叫声更烈了, 箭雨也更加密集了。
同一时刻,相连的关隘亦受到了瓦格人的进攻。
烽火连绵, 烧透了半边天.。
暗夜中, 腰佩长刀,身压长枪的红缨军暗夜潜行,以最快的速度行进。
“烽火燃得这样猛烈,瓦格人今夜是总攻了吗?”
“就平山关遇袭吗,今夜这阵仗瞧着不止一处啊!”
“内城好似也有火光, 不会是里应外合罢!”
……
马队停下后,议论声一直未歇。
林朝洛也是一阵头皮发麻,如今这情形看起来真的像是里应外合。
瓦格人进攻的节点就在沈长卿“死讯”传出的头一夜,两件事若有直接关联,为沈长卿做担保的方清露怕是会陷入险境。
“鹤鸣放令箭了么?”林朝洛勒紧缰绳, 掉转马头。
“未曾看到。”军士答。
林朝洛估算了时辰,心下一紧。
她攥紧了缰绳, 逼迫自己冷静——作为主将不能只惦念一面局势, 她必须要顾全大局。
这样要紧的时候她脑袋里全装的是方清露的安危,惦念的全是女儿情长,便是弃置了十来万军士的性命,是极为愚蠢且没有担当的行为。
林朝洛深吸气, 再睁眼时已有了对策。
“先增援平山关,带一队人马, 尽快通知泰华山驻军,若有军情立即调人增援。”
“召集各关隘埋伏的探子上报军情, 本将将行营前移动五十里至鸣沙城。”
“辽东府衙如是半个时辰内仍未有回音。”林朝洛看向身旁的军士,“你便当即领着两队亲兵前去巡视,找到方大人,一切听她差遣!”
*
距北境百里外的辽东首府,夜幕还
是那样的平和。
破庙中,沈崇年叫人时刻警惕破庙外的动静。
“你只有一条路,那便是为父给你挑的路。”
话音落下,沈崇年好似有些后悔过早说出心里话了。他抹去沈长卿眼角的血水,努力想挤出个慈善的笑来,被烧伤的脸却在火折子的映照下更显扭曲。
“长卿啊——”他的呼唤那样热络,好似昔日的所作所为都是发自内心地为沈长卿考虑,“你想过吗?你从前做过的那些事,递给为父的每一封信,都是秦玅观日后除掉你的由头。”
“你不是没试着融入她们,可她们接纳你吗?从前有唐简,如今她又有了唐笙,有了那些个女卫……你不重要,作为她手中一枚棋子,一点儿也不重要。这些年,她给你授过什么实权吗?你推心置腹,她有一丝一毫的感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