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她松开女儿,用眼神示意女儿上前。

秦妙姝取出一碟银票,跟随太后而来的宫人也托着木匣跟上。

太女身边的掌事姑姑在方采薇的提醒下上前接下。

匣子很沉,掌事姑姑的胳膊垂了好些。揭开匣子,黄金暗辉流动,诉说着沉甸甸的分量。

“这是哀家的体己银。”裴音怜说,“先有国,才有家。宗室也不过是个大家罢了。哀家是皇室长者,理当有所表率。”

“年后不必做寿,若要做寿,就将贺礼折成银子递作将士们的粮饷罢。”

这一番话,将骚动的群臣驳得哑口无言,将他们方才扯着种种旗帜抵抗诏令与筹饷新策的行径称得无比卑劣。

裴音怜似是有些倦了,身影佝偻了些。秦妙姝的忧色溢于言表,秦长华远远瞧着便觉难过。

她快步上前,托住太后的另一侧身子,稳住她的身形。

群臣瞧着她们六目相对,平静之下,暗流涌动——太后病中为太女站台,正是说明皇室内部已凝成一派,再也没人敢拿她们做文章了。

第205章

几乎是在同一日, 瓦格与丹帐发起了对大齐的猛攻。

在辽东,各处关隘与齐军防御重镇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进攻。虎鸣丘一代的驻军依照方清露的军令,在坚守三日后有序后撤, 一路上丢弃旌旗与行军锅,后队故意踏乱前队的足印, 使之瞧着像是一场大溃逃留下的。

泰华山一带的驻军也在故意挪动位置, 制造出东移增援辽东的迹象。

果不其然,杀红眼的瓦格人调集了两翼兵力集中攻击起虎鸣丘来。

前线战报传来,熬了将近两个昼夜的方清露拍案叫好,引得官员们纷纷侧目。

沈长卿见她这般神色,便知计策成了。

她屏退左右, 走上前去,方清露当即抖开战报与她一同阅览。

“还是要谨慎。”沈长卿说,“做戏也要做全了。”

大齐与瓦格的战争持续了小半年,这期间,辽东几任主官都顶着巨大的压力, 就好似头顶悬着大片乌云,所有人都知晓暴雨即将来袭, 又不知第一滴雨点将在何处又在何时落下。

真的等这场暴雨落下了, 主官反倒可以松口气,因为这场雨终有尽时。

“是了。”方清露鼻息发沉,压下了欣喜,“我的意思是, 泰华守军得有一部与之交战,使她们彻底放下戒心。”

沈长卿俯身瞧着落在案上的军报, 她总觉得方清露给的力道还不足够。

在她看来这瓦格汗并非等闲之辈,做事大概也会留有后手。若未尝到确切甜头, 亦或是彻底放下戒心,那这入网的鱼儿必然有挣脱的念想,除非已经进网的,是瓦格的全部家当。

“若是整线后缩呢,故意露出全线溃败的迹象来,是否更为真切?”沈长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依照常理,虎鸣丘被攻破,必然会影响中军士气,尤其是像这般的守城战,周遭守军也会后撤回援。”

“沈大人的意思是,周遭战线也要后撤些?”方清露道,“这是万万不可的——”

“人人都知晓瓦格铁骑的厉害,所以大齐开国至今每代君主都在修筑长城,以守城之势化开瓦格强攻之利。周遭战线后撤,万一叫瓦格铁骑突进来了,那可就是一场屠戮了。”

沈长卿直起身,两指摩挲,沉默不语。

“你说的有理。”她说,“因时而动罢。”

*

在蕃西,丹帐人并不满足于占据以凉州为中心的大大小小二十余个城镇。大可汗纠集了数万兵马,企图循着凉州守备军后撤的路径再次进攻泷川。

齐军斥候一早便发觉了他们的动向,丹帐行动那夜,距前营最近的唐笙当即调转马头进驻前营,调动兵马拦截丹帐大军。

那一夜,秦玅观歇下不久便收到了军报。

彼时她靠着短榻,带着病气的面颊上多了几分冷厉。

方十一端来汤药,秦玅观一饮而尽,当即起身披衣,传令众将。单膝跪着的方十一一边应声一边替她穿靴,靴筒刚上拔,秦玅观的步子便迈了出去。

唐笙前营熬着大夜,病着的秦玅观在中军苦熬着待她归来。

大帐中搁了好几个暖炉,秦玅观倚着圈椅,手上抱着十一塞的汤婆子,膝上也盖上了薄毯。

短短一刻钟,方十一进进出出几回,就差拿棉被直接裹住秦玅观了。

“好了。”秦玅观在方十一披裘衣时搁下奏疏说话,“你是兵官,不是宣室殿的宫人。”

“还没好呢。”将军们还没到,方十一知晓陛下的性子,也不怕开罪皇帝,忙得满头汗也要反驳,“方姑姑说了,若是回来时见您瘦了,她定要好好削我。再说了,十九也叫我好生看顾您,不能叫您的风寒再加重了。”

头顶传来一声纸响,方十一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老实巴交地低下头来。

“唐笙那边有消息了么?”秦玅观将捏皱的纸笺单手团

了个团,丢进炭盆中,眉宇间多了几分烦躁。

“派去的人还未回。”方式十一如实道,“唐大人她其实——”

“其实什么。”秦玅观转头,眼神里带着考究。

唐笙其实托人给她带了消息,一是叫她看顾好陛下,别叫她轻易上前营了,二是说自己可能要过几日,等到前线稳固了才准备回来。

“她叫你托着朕,好让她在前营多待几日?”秦玅观回首,重重靠上圈椅,屈着指头叩得扶手“哒哒”作响,“这个唐笙——”

知妻莫若妇,秦玅观心口冒火,但又能明白唐笙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