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秦玅观敛眸思忖了片刻:“那侧散兵还未剿干净,你去的话——”
“不会有事。”唐笙锤锤胸脯,“我多带些人,大姐我一定是要亲自带回来的。”
她们对话间,秦玅观的脑海里已有了一副沙盘,那些布置好的营兵都浮现了位置——她在衡量唐笙此去,能否平安归来。
照理说,凉州的丹帐人已经被围,是抽不出兵力增援这些临近边塞的关隘的。唐笙已有好些日子没有领过兵了,新补充的兵丁并不知她的统帅力有几何,秦玅观日后要想再将她拔擢得高些,必然是不能将她长久护在身边的。
良久,秦玅观道:“你要多少人。”
“三千。”唐笙答。
“朕再拨两千亲兵给你。”秦玅观的指尖覆上她的衣领,将衣领交界对准她的锁骨中央,遮掩住伤痕淡去的脖颈,“务必要将方箬平安带回。”
“得令!”唐笙绽出笑。
秦玅观摘下佩在腰带的符节,郑重地拍在她心口。
“两日之内,必须回来。直刹那朕会遣使告明。”
“谨遵圣命!”
*
方箬提刀隔挡挥动的弯刀,踢开禁锢齐人的插销。
几个长牙五爪的丹帐兵一齐下刀,方箬俯身闪过,银刃擦着发丝而过,一缕青丝散落在昏黄的洋油灯下,随着狠厉的劈刀瞬间散开。
方箬瞥了眼晃动的高门,边打边退,重新与随从会合。
“一路向西,挨着直刹界往东南奔!”方箬揪起受伤的军士,顺手抄起身侧的火把,甩向连片的洋油灯。
灯台晃动,由近及远,大片大片倒下,融化的羊油晃动着溅落一地。军士们模仿着她的动作甩出一片火把。
“天干物燥——”
方箬攀上被轰塌的土墙,丢出手上的最后一支火把,从土堆上滑了下去。
“小心火烛!”
呼出的白气弥散在黑夜中,木门倒地声响起,宛如决堤,潮水般的囚徒涌了出来,光凭人数就能将此地丹帐守军撕个粉碎。
方箬喘着粗气,咽下喉头涌起的血腥气,带队奔向西侧,一路走一路放火烧毁丹帐人的营地。
“跟紧了,勿要掉队!”方箬眸中映着炽热的火海,“瞧清那关上的字眼了么!过了这道关再向东南走二百里,就要到泷川了!眼下死了不值当!”
寒风卷起的冻雪碎粒拍在她脸上,她不觉冰凉,只觉心口燃着熊熊烈火。
各方势力交界处的驻防总是最薄弱的,过了自个的地盘,谁都不愿意卖力追击。丹帐六部就是这般,更不用说此处是与陷入内乱的直刹国交接处。
过了这段路就能回家了,方箬在心中道。
方箬喘着粗气,稀疏的白雾飘散了一路。
等到翻过山丘,一行人看到了北侧的光火。
“大人,北边来人!”随从提醒她道。
方箬用刀鞘刨开开厚重的雪冻,俯身去听。
北边、有马蹄声……
方箬直身,唇线紧绷。立在她身畔的人也有了猜测。
年纪小的伤兵颤声道:“是丹帐追兵么?”
方箬只道:“若是遇敌,便分散到土堆之后,林地之中。”
这一路,也这不是第一回遇上追兵了,见不到活着的希望时,众人都能狠下心来,拼出一条血路,但每一回都是死伤惨重。如今回家的路近在眼前,又遇敌了,那股拼劲淡去了不少。
方箬回首,注意到了望着东南方向的军士,心道不好。
“人腿跑不过马腿。”她道,“慌慌张张地背过身逃跑,后果你们也是知晓的,有些蠢事不要干。”
被她提点的军士惭愧地低下头。
“百十来个人,组阵防御是天方夜谭。”方箬握拳,连砸三回停顿一下,“分清楚了么,三人一队,年长者指挥,若是遇敌,当即跑进马匹难行的地方。切莫用后背对着丹帐骑兵。”
她抽刀低喝:“起来!”
伤病被安排在四人组中,有一组军士不愿带累赘。这样要紧的关头方箬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她将人点进了自己所在的那队。
“你跟本将来。”语毕,方箬提刀下坡。
伤兵由人搀扶着起身,动作却忽然慢了下来。
“怎了?”
“总兵,您瞧!”
方箬顺着伤兵指引的方向望去,瞧见了暗夜中涌动的银浪。
她心中有了隐约的猜测,但不敢断定,只叫人照她军令准备。
两队骑兵愈来愈近了,向北而行的骑兵却突然变换行进方向,主队分为两翼,呈包夹态势行进。
位于队伍最后的步兵阵型露了出来,远远望去,齐整的刺茅架设在盾牌之上。
方箬在翻涌的黑浪中隐约瞧见了杏黄色的箭穗和长矛上的红缨。
不远处的丹帐骑兵好似也觉察了异动,逐渐收缩兵力,不再铺展前行。
黑暗中运作两军
即将交锋,平静的湖水之下是汹涌的漩涡。
不知是哪一方先发起的进攻,方箬瞧清军阵中高马上的身影时,眼眸倏地瞠大。
一队轻骑正向她们迅速行进,方箬注意到了摇摆着的剑穗,认出了这是陛下身边的禁军。
“十九!”方箬率先向南靠拢,“是唐参赞!”
冲在最前边的禁军将领跳下马来,压刀飞奔向方箬一行人。
“方统领!”
熟悉的乡音响起,方箬险些失神。
“丹帐人一冲阵,步骑就从侧翼绕过去,趁着这个时候,快些走!”
伤兵被禁军推到马背上,方箬跟随甲胄整齐的军士,等待着脱身的机会。
暗夜中,丹帐骑兵即将压上步兵阵。长矛瞬间探长,火铳探头发出。丹帐前锋来不及躲闪,顷刻间倒下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