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不算太乱,秦承渊到了应当就消停了。”

“可笑。”唐笙轻咳了两声,声音更哑了。

秦玅观忙牵着她的手拉她起身:“要感染风寒了?”

唐笙靠着枕和褥同坐在榻边的秦玅观说话,觉得这场景有些滑稽。

“陛下,位置颠了。”唐笙轻笑。

“传太医。”秦玅观睨了她一眼,懒得同她打趣。

“不必,不必。”唐笙拥住她,“我自己就通医术,好得可快了。再说了,御医来了见我躺在您榻上,这不是凑着给他们闲话聊吗?”

秦玅观靠在她怀里:“手都伸到你这个做闲差的那边去了,还没有闲话可聊吗——”

“再者,朕弃了大朝带兵去寻你,他们会不知么。”

话是这般说的,但唐笙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软着嗓子给秦玅观解释:“我就是受了点凉,回去喝些药便好了,不必大动干戈。”

“真的吗?”

唐笙点头如捣蒜:“您同我说说辽东。”

“又想着到那儿去了。”秦玅观一语道破她的心事。

唐笙抿唇,笑得歉疚。

“你同我说说,到底是为了我才打算去的,还是你自个想去的。”秦玅观同她隔开些距离,正色道。

“二者都有。”唐笙如实道。

她讲起了自己在幽州的见闻:典妻卖女的男人,被当作牲口赶至渔船终年不得上岸的贱籍百姓,士绅宁愿弃置也不不愿低价租赁给百姓耕种的土地,以及,被她赎回却又想用出卖身体攀附身体和报恩的女子。

那母女三人的所作所为,那些自小被人灌输难以改变的思想,像一柄悬在唐笙头顶的剑。每每想起她们,唐笙就想自己如今作为掌权者的一员,就该做些什么来改变这种状况。

陛下要在辽东推行行政,开化风气,也要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她作为被陛下庇护着的人,也该为陛下剪除阻碍了。

秦玅观静静听着,良久才道:“那你打算如何做呢。”

“重新丈量,划分土地;教化百姓,宣扬新政;整军备战,清除军中腐败。”唐笙即答。

这些说得容易,可每一条执行起来,都是极为困难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想得还是太浅薄了?”唐笙莞尔,凝望着秦玅观的眼睛。

秦玅观阖眸,算是给了回答。在她看来,唐笙还有着她已经被磨灭干净的少年心性,自负凌云之志,疏狂多余稳重。

“人人都惧怕辽东动乱,不敢接这个差事。”唐笙一字一顿道,“但我敢。”

“不破不立,辽东乱了,反而便于我施展拳脚。”

秦玅观勾唇,明白了她的意思:

“从前觉得你胆小。如今看来,是我鄙薄了。”

唐笙牵住她的手,笑盈盈道:“确实胆小,那时没有想做的事,觉得死了太可惜了。不过如今变了,自然就有勇气了。”

听着“死”字,秦玅观忙用食指抵住她的唇瓣,不准她再胡言乱语了。

“有陛下护着,我才不会死呢。”唐笙捉住她的指尖,“陛下想要兼济苍生,唐笙也有了相似的野望,您托举我,我搀扶您——”

“唐笙愿为您驱使,甘之如饴。”

第95章

“这笼里的雀儿啊, 待久了总想着往外边飞。”沈老太傅目不转睛地逗弄着五色鹦鹉,“饥寒交迫了再飞回这檐下。”

沈长卿行了请安礼,低垂着眼眸听他说话。

“父亲这几日身体可曾好些。”她问。

沈老太傅倚着廊柱坐于栏杆, 理了理深衣,拂过落在耳畔的幅巾。

上回淋了些雨, 沈崇年回来大病一场, 眼下终于见了好转。

“为父是否病着,你还不知么。”

下人见他坐下,跪提着鸟笼,好让沈崇年不费力地逗鸟。

他是三朝元老,于今上而言, 又有从龙之功,在朝堂待久了自然就有了广植党羽,功高震主之嫌。崇宁元年后,他一直称病遮蔽锋芒,有时是真病, 有时则是装的。

秦玅观心知肚明,见他主动收敛势力, 也给他留了几分面子。

沈崇年抚着雀毛:“老骨头动起来吱吱作响, 但还能撑些时日,不必忧心。”

鹦鹉摇头晃脑,学着他的语调道:“不必忧心,不必忧心。”

沈崇年被它逗乐了, 竖起了指头,好让鹦鹉立在他手里。

说话的间隙, 小厮前来通报:“老爷,文公子回来啦!”

“绍文回来了。”沈崇年抱着雀儿看向廊道入口, 鹦鹉的语调欢快了些,跟着重复。

“绍文回来了!”

“绍文回来了!”

这鹦鹉的实在聒噪得不行,沈长卿面无表情地瞧着他的动作。

不一会,沈绍文提着鸟笼过来,献给沈崇年一只浑身雪白,唯有眼睛是红色的画眉鸟。

他行了礼,笑道:

“父亲安康!”见着沈长卿,又欠了欠身:“请长姐安。”

沈长卿微颔首,没再说话。

“安康。”沈崇年接了鸟,瞧着那双坠在白羽里的红宝石似的眼睛,细细把玩,“这笼子也费心了罢。”

“没有,没有。”沈绍文谄笑,“父亲喜欢,儿子也欢喜,何谈什么费心不费心呢。”

又是一番寒暄,沈绍文这才说到了正题。

“照你所说,陛下又要派人去辽东了。”沈崇年将鸟交给即将退下的小厮,“此人是谁?”

“通政使唐笙。”沈绍文答。

“唐家人?”

沈崇年坐着,视线低垂,沈绍文就特地跪下来同他说话:“是了,此人乃是唐简胞妹,今年不过二十。”

沈崇年终于看向默不作声的沈长卿:“是你先前说的那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