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唐简去前一直圈在府里,未曾同外界有过联络。”秦玅观道,“这见闻录要是真存在,那大概就在府里。”
有关于唐简的信息,秦玅观总是不吝于告知唐笙的。
唐笙梳着她的发,指尖没入柔软的发丝中。
她的发质很软,唐笙抚着指尖的动作不由得放轻了,生怕弄痛她。
秦玅观觉着颅顶像是挨了落叶,触感轻柔,有些发痒。
“你下手重些。”秦玅观道,“无碍。”
唐笙听了加重了些力气,但还是跟狸奴舔人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宫娥进来传报,唐笙才收了手。
秦玅观抚鬓,指尖触到了柔顺的纹路。
“你同朕编了小辫?”
唐笙从秦玅观身侧擦过,推近了梳妆镜。
“您瞧,是不是很合您的仪态?”
秦玅观左右偏头,不得不承认唐笙手巧。
她平日里常编髻,方便佩戴各式冠冕。唐笙编得细致,成果近似大气的朝云近香髻,但细瞧起来却多了几分明媚的俏意。
秦玅观从妆箱中挑了几样配饰,摘下了手上的扳指。
“让宗正候一会。”秦玅观对寝殿外的宫女道。
宫女应声退下,唐笙巴巴地望了眼秦玅观,秦玅观会意,朝她颔了下首。
唐笙心情大好,轻快地退下了。
*
宗正隔着薄幕同秦玅观请安。
薄幕里的人探出半卷书,扬了下腕子。
宗正跟着书卷起身,战战兢兢侧立一旁。
“朕有意从宗室中挑选嗣君。”
秦玅观将摘录的名单交身侧的宫娥,再由宫娥转呈给他。
宗正阅览完便撩袍跪下:“陛下春秋正盛,何不挑选皇夫绵延子嗣,以全春晖融乐。”
薄幕中人磕了磕桌案,宗正喉头一紧,旋即噤声。
“名单上的人,朕要查清她们的五服和近况。”秦玅观道,“这件事,尽快去做。”
宗正唱诺,静默了片刻,又将脑袋扣抵地上:“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玅观靠上须弥榻,淡淡道:“讲。”
“自古以来,嗣君之位重的是血脉尊贵,所以要立嫡立长。若是国君无嗣,也应当从众兄弟中挑选血脉亲近的建储……”
“所以,你是说朕该立弘安公主?”秦玅观表情玩味。
宗正额角已渗出了汗,他静默了片刻,沉声道:“应从文宗一脉着手,选立海陵王、晋阳镇国将军最为合适。”
“哦?”秦玅观扬声,语调已显不悦。
宗正以头抢地,不敢看向秦玅观。
“照你的说辞,弘安公主、颂安郡主、平阳翁主和静阳翁主都没有继位的资格了?”
“臣……”宗正说不出话了,良久才道,“立储之事关乎国本,还请陛下广纳谏言,建亿兆臣民所望的贤明嗣君……”
储君要想以后能坐稳皇位,一定要能服众。宗正的一番话正是用服众之言,劝说秦玅观改立男丁。建储要合乎礼制,那势必要拿到朝堂明说。宗正虽在为男丁站台,但说得也都是挑不出错处的本分之言。
“国本废立乃国家要事,万不可乾纲独断呐。”宗正咬牙道,“还望陛下三思!”
秦玅观扬腕,示意宗正起身。
“你说得有理,年后,朕便会正式议储。”秦玅观道,“宗□□尽快将低于幼学之年的男女孩童名录整理出来。”
她刻意咬重了“男女”二字,继而又道:“同朕血脉亲近的亦整理出名录。”
秦玅观这是退了一步,宗正长舒一口气,叩首:“谨遵圣命。”
*
唐笙梳洗了一番,更换了便服入殿时,方箬刚陈奏完打算退出。
视线交汇,方箬非常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她一通:“随驾出宫?”
身着黑色圆领袍,腰系蹀躞带的唐笙行了个礼才答话,抬头时方箬已经走到照壁边了。
这人真是怪得很,唐笙心道。
秦玅观移步车驾时,一身女护卫打扮的唐笙正准备上马。
车壁忽然被人敲响。
唐笙将马交给作小厮打扮的侍卫手上,打帘入内,结果因为身量高挑,弯了腰还磕了脑袋。
“你随侍。”车内的秦玅观正阖目养神,“朕有话要问你。”
唐笙警铃大作,心道不好。
秦玅观又叩了两下车壁,马车缓缓行使起来。
寻常百姓用车有规格限制,秦玅观乘的这辆是以一人乘坐的规格制作的,唐笙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站着车小,她直不起身;坐着以下犯上,她不敢。
她被晃得头晕脑胀,只得躬着身,张着双手扶住车壁。
阖着眼睛的秦玅观只觉得面前一阵黑一阵白的,不知什么东西在眼前乱晃。
她睁开眼,看到了八爪鱼一样,跟要背着车顶
行走似的唐笙。
“你……”秦玅观有些语塞。
唐笙抿唇惭愧地笑:“您没发话,我也不敢坐下。”
秦玅观捏着眉心:“坐。”
唐笙松手,不想下一刻马车便因为摇晃,将她往前甩了一步,直直扑向秦玅观。
不过眨眼的功夫,回神时自己已经扑到了秦玅观怀里,距离秦玅观的脸颊仅几寸远了。
身上的伤口并没有磕碰的痛苦,原是秦玅观身后的软垫起了作用。
心口抵了把未出鞘的短刀,秦玅观发力,用刀尾将唐笙抵远。
“如此无礼。”秦玅观的太阳穴欢快地跳了几下,怒意已经到了临界点,“朕要治你大不敬之罪。”
唐笙抿唇,差点哭出来。
她艰难地动着四肢跪伏在车内:“陛下,微臣不是有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