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这满朝堂的官员,又有哪个和士绅没有瓜葛?

唐笙忽然觉得,这是制度缺陷所导致的弊病了。辽东只是个缩影,未曾透光的地方,可能比辽东还要严重。对这群人动了刀子,上下连带,不知得得罪多少人,说不定唐简的死就跟知悉这件事的内情有关。

想到这,她栗然发了冷——怪不得秦玅观坚持不松口。

唐笙有些后怕了,她默念起十八的话:“根基深厚且身份尊贵。”

若是无人敢顶上这差事,那秦玅观岂不是只能从宗室中选人过去。

秦承渊的名字冒了出来。

如果真是派遣秦承渊过去,那原书的剧情就完成了闭环。

秦承渊崭露头角,邀买了人心,隐秘发展势力谋夺大位,最终在秦玅观驾崩后夺取天下。

唐笙越想身上越冷,恍惚间,她已经看到了秦玅观在朝堂上咯血的场景了。

数十年的苦心经营全与他人做了嫁衣,秦玅观的政治理想,宵衣旰食度过的日日夜夜都成了笑话。

病死,被废帝谥,棺椁被掘出挪出帝陵,一生不得公允的评价……

“这差事我得接。”唐笙沙哑道,“我一定得接。”

“你疯了?”方十八拉住她,“你要重蹈唐大人的覆辙吗,到时候群臣逼迫,即便陛下不松口,你也难以活命!”

“我阿姊是那样死的吗?”唐笙抬眸。

“唐大人不想让陛下为难。”方十八哽了哽,“这才自尽。”

“你和唐大人虽然处事不同,但骨子里相似,真要到了那个地步,你会让陛下为难吗?”

第79章

晚朝商议了两件大事, 耽搁了秦玅观用膳的时间。

回了宣室殿,秦玅观便没有了用膳的兴致,喝了些茶就开始处理政务, 特地吩咐了不许人进入书房。

方汀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故意在书房前转悠了好几趟。

身影晃眼, 秦玅观终于搁笔抬眸。

“晃来晃去。”秦玅观不悦道, “要晃去殿外晃。”

方汀大喜,趁机入内:“奴婢愁啊。”

秦玅观啜了口茶,摘起翘起毛的羊毫来:“愁什么。”

“唐大人走时叮嘱奴婢要定时呈膳,一定看顾好陛下的身子……”

“方汀。”秦玅观用毛笔指她,笔锋轻晃, “朕发现你近来是越来越爱抬她了,朕才是皇帝,你听谁的令。”

“当然是陛下的令!”方汀果断道。

“知道就好。”秦玅观收笔,写了两句话又道,“盛碗粥来, 朕喝两口。”

方汀压下唇角的笑意,恭恭敬敬退下, 直奔小厨房。

膳食一直温着, 方汀退下没多久,宫娥们便一连上了三个碟子,堆满了秦玅观书案前留出的一点点空当。

秦玅观写一个字便要抬头,见着方汀入内, “啪”一声搁笔。

端着粥的方汀立马跪了,连珠炮一样说道:“这三道是唐大人新研出的药膳, 唐大人说食补要比药补来得温和,更适合陛下的身子。这算药, 不算膳。”

秦玅观:“……”

良久,她道:“端圆桌上去,在书案上用膳,成何体统。”

“奴婢糊涂,这就端去。”方汀计成,脚步都显得轻快了。

秦玅观移步,洗完手方才落座。

膳房得了唐笙的指点,不再照着寻常菜色烹饪,而是注重清淡口的调味,用的肉食也是原味较淡那种,还特意仿制成了素食。

这些日子,秦玅观用的膳食果然比从前多了些。

方汀连布了三筷虾仁,在心里夸了好几通唐笙。

“陛下,礼部那边今日差人来问了,那从宗室挑选出的十五个孩子是否要以皇嗣的规制迎进京。”

建储之事议了快两月了,名单才定。十五个人选中,有八个男孩,七个女孩。秦玅观今日晚朝刚应下,礼部就迫不及待地过来推进了,心急得很。

“朕只说要亲自挑一挑,怎么成了要过继子嗣了。”秦玅观道,“他们什么身份便配什么礼制,但凡僭越,一律不得来京。”

“是。”方汀记着了,“那去百里外迎接的仪官?”

这些孩子虽是父母双亡,但不少是有着爵位的,照例是该遣人去迎的。

秦玅观停箸。

眼下在幽州的唐笙正守着京畿门户,品阶上也合适。待她回京,也可给个礼部的官职当一当,既不得罪人也能刷资历,又好让她早日打消去辽东的想法。

“礼部近来有缺?”

“回陛下话礼部右侍郎空着。”

“太高了。”秦玅观呢喃。

她这样说,方汀立即猜出了她想填谁——太医院不是行政官署,唐笙就是升官再快也朝中也不会真有大臣会忤逆帝心。此番唐笙治疫有功,陛下想要让唐笙名正言顺地握上实权,又不能离自己太远,所以便想让唐笙填礼部缺。

礼部空出的这个位置是正三品的,六部主要官员都在权力的核心圈层,拿唐笙这个愣头青顶上去,难以服众。

“陛下,唐大人怕是更愿去辽东。”方汀小声道。

提起辽东,秦玅观便有些头痛:“她同你说了自个想去辽东?”

“是。”

身边只有方汀了,秦玅观说了心里话。

“她去辽东是想为朕排忧。”

方汀心道,这不是好事吗。

“为了朕和为了志向是两码事。”秦玅观瞧出了方汀的困惑,“更何况唐家只剩她这一个了。她阿姊因朕而死,朕不想将她再搭进去了。”

*

在幽州的最后一晚,唐笙来到了府衙后边的小丘上。

坡上的月色格外皎洁,微凉的夜风拂动衣角,一切都是那么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