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银枝

第二百五十三章 银枝

开口回话的是庶七姑娘的生母,入府之前的名字叫做陈芳兰,进府之后,便被唤作芳姨娘。本文搜:找小说网 免费阅读

芳姨娘瞧着脸嫩,看上去只十六七岁的样子,实际年纪已经二十有二。她入府时年仅十六岁,不到一年便怀上了孩子。十月怀胎,鬼门关走过一遭,得了一个如珠如宝的女儿。

在徐府,只要生下的不是儿子,虞夫人是懒得管的。旁人府中主母为了防止庶子女不服管教、妾室贪心不足,通常都会在孩子足月后,便养在自己名下。

生身的姨娘也只有每月逢初一十五,才能看自己的孩子一眼。

但虞夫人是从不将这些庶女们放在心上的。一来她一心教养徐苓芷,不愿将精力放在其他孩子身上。

二来,徐苓芷一贯与庶姐妹关系不和,她不喜欢眼前整日围着一群同父异母的便宜姊妹。

但这一点歪打正着的慈善,芳姨娘心中始终是感激着的。

自得了七姑娘之后,偶尔徐远申到她房中过夜,翌日清晨,她都会偷偷服一碗避子汤,是给自己,也是给女儿求个平安。

所以这些年来,芳姨娘带着七姑娘在徐府中的日子,其实过得还算舒心滋润。

昨夜清澜出事,府中人心惶惶。芳姨娘本就怯懦胆小,加上女儿又受了惊,今早从主院离开之后,她原本打定主意,要寸步不离守着孩子,哪儿也不去的。

却不曾想,没过多久,芳姨娘又收到了虞夫人的传召。

芳姨娘忐忑无比地来了,瞧见老爷坐在上首,心中愈发六神无主,更恐惧了些。于是两条腿不听使唤,

还没等老爷和夫人发话,就已经腿软跪在了地上。

芳姨娘精神恍惚,魂不守舍。夫人问的话,她都据实一五一十地答了。

问起昨夜,她心中最要紧的,自然就是夜半惊厥的七姑娘,便交代得事无巨细,生怕哪句话说得有所出入,杀人的罪名便要落在她身上。

可虞夫人一提犬吠,她也骤然想了起来,便忙不迭地插话补充,唯恐老爷和夫人判她隐瞒之过。

芳姨娘低着头,继续回忆:

“妾身昨夜半梦半醒间,听得恶犬狂吠,正要起身查看之时,七姑娘突然啼哭不止,怎么哄也不好。”她声音一顿,有些恍然道:“现在想来,七姑娘应当就是受了那叫声惊扰,有些魇着了。”

芳姨娘又诚惶诚恐地磕了头:“还请老爷、夫人恕罪,妾身方才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是彻夜未眠,一时忘记了。”

这幅唯唯诺诺的样子,往常看着惹人怜惜,今日瞧着却突觉太上不得台面。徐远申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虞夫人解语道:

“妹妹不必害怕,只要无所隐瞒,老爷定不会怪罪,快起身吧。”

见月宽大袖袍之下的手掌紧握成拳,指甲狠狠刺进肌肤,几乎要划破掌心。

只有这样,她才有办法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虞夫人的视线从芳姨娘身上收回,重新看向见月。

见月缓缓回视:

“夫人,见月昨夜的确未曾听到任何响动,许是白日疲累,夜里睡得熟了些。”

事到如今,若是当场改口,是自寻死路,见月唯有坚持自己的说辞。况且想要靠这种虚无缥缈的证据定她的罪,和屈打成招有什么区别。

谅徐远申和虞夫人没有这么大的胆量。

想到这些,见月的心定了些。

然而虞夫人仿佛一直在等着见月这句强辩一般,待她话音落下,虞夫人点头微笑:

“妹妹说的是,不排除这种可能,你身后的两位妹妹不就是如此。”

被点名的两人微微一愣,连忙争先恐后地解释:

“夫人!妾身昨夜睡前用过府医开的药,其中有几味药用以安神,故而未曾听到院外犬吠。府医可为妾身作证,老爷、夫人明鉴!”

另一位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珠:

“老爷,妾身一到夏日便难得安枕,您是知道的。您赏赐妾身的熏香可安神,妾身夜夜用着,方才没有听到昨夜响动,您可不能冤枉妾身。”

比起芳姨娘的软弱,显然这位姨娘弱柳扶风的示弱和依赖,徐远申便受用许多。他难得柔和了神情,点头:

“放心,老爷冤不着你。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且坐回去。”

然而这位姨娘眼珠一转,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般,开口道:

“今早奉夫人之命在前院聚集之时,几位住得近的姐妹闲聊,都说昨夜曾被犬吠声惊醒。实在是那声音凄厉又慑人,有两位姐妹害怕做噩梦,索性裹着被子等到天明呢。”

她有些挑衅又有些畏惧地扫了月姨娘一眼,意有所指道:

“不过月妹妹向来是不愿与我们这些姐妹闲聊的,能一夜安枕,果真与我们不同呢。”

说完,不等众人作何反应,她已识趣退到人群最后,一撩裙摆坐下了。

有这一番煽风点火,见月的脸终于开始隐隐发白。不等虞夫人质问,她抢先开口辩驳道:

“夫人不必存心试探,见月所言皆实,问心无愧!”

见月心中已经清楚,犬吠之事是真非假。

偏她如此倒霉,那该死的疯狗什么时候发作不好,非在她人不在寒梅苑之时,害她陷落如此境地。

现在除了咬死不认,再无他法。

见月兀自沉思,却听虞夫人突然叹了一声:

“妹妹这是何苦?纵然认了,老爷宠爱你,定不会重罚。”

不会重罚?

死的是七皇子的人,若她当真被认定作凶手,徐远申要做的第一件事,必定是将自己丢出去交差,怎会有什么好下场,这虞夫人难不成当她是三岁稚童不成。

见月嘴角一抹冷笑还未扯开,却见虞夫人收起怜惜神情,扬声下令:

“来人,将银枝带上来。”

人早在院外候着,闻听传召,低着头走了进来,怀中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从虞夫人叫出银枝的名字,见月一直强撑着的镇定终于裂开一道缝隙。她转身看去,速度之快,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只见身后垂首走来的,正是自己的贴身丫鬟银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