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骨血
(一)
殡仪馆地下冷库的日光灯管滋啦作响,我隔着观察窗看见"女儿"正在哼童谣。她踮脚够到冰柜顶层的骨灰盒,倒出的香灰在掌心画出三个太阳——和悬崖石刻的图案完全一致。
"这才是真苗苗。"瞎子婆婆的盲杖戳破冰柜夹层,泛黄的出生证明飘落。2004年3月18日的墨迹被泪水晕开,母亲姓名栏赫然写着"娜朵",而父亲签名是我十七岁时的笔迹。
冷库铁门突然被酸液腐蚀出大洞。戴孝帽的殡葬师端着霰弹枪逼近,他扯开衬衫露出满身弹孔:"陈警官当年打得我好疼啊..."我认出这是三年前击毙的毒贩坤沙,他腐烂的牙龈咬着苗苗的乳牙项链。
(二)
停尸台在爆炸中四分五裂。我护着"女儿"滚进焚化炉通道,她忽然咬破指尖在我掌心写字:**南山村井底**。身后追兵的脚步声里混着银铃响,坤沙每走一步,脚踝的铃铛就渗出黑血。
穿过骨灰寄存室时,2014号格位的瓷罐正在渗水。我撬开罐盖,泡胀的笔记本里夹着父亲与林警官的合影——拍摄日期竟是2015年,而父亲1998年就已牺牲。
"惊喜吗?"林警官的声音从扩音器传来,焚烧炉突然喷出蓝火,"你亲手火化的父亲,是我最完美的仿生人。"
"女儿"突然挣脱怀抱,她撕开后颈皮肤,条形码下藏着微型胶卷。火光中显影的照片上,二十岁的娜朵抱着婴儿,与穿白大褂的林警官站在福利院废墟前。
(三)
南山村古井的苔藓滑如尸油。我攥着井绳下坠时,摸到绳结处系着的警用纽扣——正是父亲殉职那天崩飞的那枚。井底水潭漂浮着二十具蜡化童尸,每具心口都插着带编号的钥匙。
"这是1998到2018年的你。"阿强举着火折子现身,他撕开左臂人造皮肤,露出与我相同的胎记,"我们是用警察基因培育的消耗品,专门替他们干脏活。"
水潭突然沸腾,童尸接连爆裂。漂浮的脏器间露出一口铁箱,里面堆着换血记录:每隔五年,就有人用我的骨髓更新克隆体。最新记录显示,三天前林警官刚接收了第22代,复制品。
井口传来苗苗的哭喊。我攀着井绳上爬时,看见坤沙正用匕首挑开她的头皮——颅骨上赫然烙着我的警号。
(四)
祠堂供桌下的暗道通向溶洞实验室。培养舱里泡着十七岁的我,后颈条形码显示"1998-03"。林警官握着电击器站在监控屏前,画面里父亲正在暴打少年阿强。
"你爹才是初代实验体。"他按下回放键,1998年3月17日的监控视频里,父亲在福利院地下室给儿童注射药剂,"他发现自已被改造成毒贩克隆体后,就想毁掉所有实验数据..."
我举枪的手在颤抖。视频切换至父亲遇害现场,他临终前对准太阳穴的枪口突然转向镜头:"小宇,逃!"
玻璃舱突然炸裂,1998年的"我"睁开双眼。他脖颈处翻出的金属铭牌上,刻着真正的殉职日期:2024年9月15日。
(五)
苗苗的尖叫在溶洞回荡。我抱着她撞破实验室气窗,暴雨浇灭身后追兵的火把。山崖边的歪脖树上拴着破旧警用摩托,仪表盘夹着娜朵的绝笔信:"宇,去春城老照相馆..."
子弹擦过油箱的瞬间,我望见后视镜里诡异的一幕:三个不同年龄的"我"正在互相厮杀,他们手中都攥着相同的警徽。苗苗突然伸手捂住我耳朵,但林警官的广播声仍穿透雨幕:
"你以为为何每次任务都能死里逃生?"
"因为每次死的都是克隆体啊..."
"现在轮到你去替死了,第21号陈宇。"
摩托车冲断护栏飞向峡谷时,我摸到苗裙暗袋里的胶卷底片——上面是七个穿警服的"我",站在不同年代的牺牲现场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