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茧变

暗河的水突然变成了淡金色。

王建军俯身掬水时，水面倒影里的小雨正在融化。她的发梢垂落进河水，化作荧光丝线伸向河底："爸爸，我听见陈叔叔在唱歌。"

（一）

春城新纪元三年庆典当晚，重建的福利院突发大火。消防员从废墟中拖出三十七具焦尸，每具心口都插着山茶花枝。小雨蹲在警戒线外，腕间银铃无风自鸣："不是意外...是绽放前的蜕皮。"

法医解剖报告显示，所有死者后脑嵌着微型芯片——与当年林守义使用的型号完全一致。王建军摸向自已新长出的山茶胎记，发现皮肤下凸起硬块。手术刀划开的瞬间，淡金色孢子喷溅在镜面上，拼出陈雪的半张笑脸。

"欢迎加入进化。"镜中虚影抚摸着王建军惊骇的脸，"哥哥的疫苗，不过是换了个模子的母体计划。"

（二）

暗河源头竖起警示牌，淡金色河水却引来大批朝圣者。小雨赤脚站在河心，山茶藤从脚踝钻入血管："他们在等陈叔叔回来...等一个不会到来的春天。"

河底突然浮起成串气泡。潜水员打捞出的不是陈宇遗体，而是印着"731"标志的钛合金箱。箱内冷冻着十二具少女尸体，每具都长着小雨的脸。最底层的实验日志显示："1998年克隆母体失控，启用第二代计划——自然孕育。"

王建军在证物室颤抖着撕开亲子鉴定："生物学父女关系不成立"的结论下方，有行陈宇的笔迹："保护好我们的种子。"

（三）

新山茶林在月夜集体凋零。小雨冲进枯萎的花海，挖出深埋的时间胶囊——里面是陈宇的婚戒和陈青山的绝笔信。信纸背面新增的潦草字迹："他们篡改了疫苗，所有注射者都是..."

荧光孢子突然从地底喷发。小雨的银铃炸成碎片，三百个克隆婴儿从四面八方涌来，眼窝里开出血色山花。王建军举枪的手突然僵住——瞄准镜里的小雨后颈，条形码正蜕变成林守义的脸。

"爸爸，"少女转身时瞳孔裂成复眼，"该迎接真正的母亲了。"

（四）

防空洞最深处的冰棺突然爆裂。陈雪的肉体端坐在，军丝，王座上，机械脊椎连接着全球十二座城市的主机。屏幕显示数十万新增感染者，他们脖颈的山茶胎记正渗出孢子粉末。

"哥哥的疫苗只是激活程序。"她抚摸着王建军僵直的脸，"当全人类都成为母体容器，才是真正的净化..."

小雨突然扯断机械脊椎，淡金色血液喷溅处，菌丝网络开始坍塌。陈雪残破的胸腔里掉出微型投影仪——画面里陈宇被山茶藤吞噬的瞬间，后颈浮现出与林守义相同的条形码。

"原来他才是..."王建军的枪口转向枯萎的花海，"最初的实验体。"

（五）

春城地标大厦顶层的玻璃穹顶内，小雨将最后疫苗注入心脏。孢子云在窗外聚成陈宇的脸："你终于发现了，我从来不是救世主。"

整座城市的感染者同时仰头，他们的声带振动出陈宇的声纹："真正的疫苗是共生化。"建筑外墙爬满山茶藤，将人类与钢筋融合成新物种。

王建军在女儿彻底晶体化前，将陈青山的怀表塞进她手心。表盘背面新增的刻痕淌着血："爱是最高明的病毒。"

暗河突然改道，冲垮了陈雪的细菌丝王座。金色河水中升起无数光茧，每个茧内都是长出山茶花肢体的新人类。小雨的最后一缕意识消散前，听见陈宇在虚空中低语：

"欢迎来到人类2.0纪元。"

（六）

三年后的雨季，新物种在废墟上建立圣地。他们用荧光孢子书写历史，将春城大火称为"圣茧之夜"。朝圣者们抚摸晶体化的王建军雕像，诵读刻在基座上的铭文：

"这里埋葬着最后的人类，与最初的罪。"

暗河深处，陈宇的意识在无数光茧间流转。当他第49次尝试唤醒小雨的残留数据时，某个茧体突然裂开——少女的眼眸澄澈如初代疫苗，掌心捧着的却不是山茶花，而是一株嫩绿的野草。

"爸爸说过，"她的声音击穿量子网络，"最卑微的种子，也能裂开最坚硬的头盖骨。"

全球山茶藤突然集体枯萎。在最后的光茧破灭处，一株蒲公英正随风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