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祖孙俩

白洛颜自踏入湖州地界，初来乍到，举目无亲，是老隋向她伸出援手，助她在这陌生之地站稳脚跟。往昔岁月，两人曾有过肌肤之亲，这份情谊在白洛颜心中分量极重。一个多月来，她深居简出，心中却始终惦记着去祭拜老隋。今日，她终于鼓起勇气，坐上马车，踏上前往祭拜之地的路途。

出了院门，天空阴沉沉的，厚重的铅云层层叠叠，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风，带着丝丝寒意，呼啸着刮过街巷，吹得路边的枯树枝丫 “嘎吱嘎吱” 作响，好似在演奏一曲诡异的乐章。街边的店铺大多紧闭着门，门板上的油漆在岁月与风雨的侵蚀下斑驳脱落，显得破败不堪。偶尔有几片枯黄的落叶被风卷起，在空中打着旋儿，而后又无力地飘落，更添几分萧索与凄凉。

马车缓缓驶出巷子，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沉闷的 “咕噜” 声。道路两旁，杂草丛生，在风中瑟瑟发抖。原本热闹的集市，如今冷冷清清，摊位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一些破旧的杂物，无人收拾。远处，几间房屋的屋顶已经坍塌，残垣断壁在阴霾的天色下，显得格外落寞。

然而，此刻坐在缓缓前行的马车上，她的心情却如波涛翻涌般忐忑不安。车窗外，道路两旁静谧得可怕，往日里即便算不上热闹非凡，也总有行人往来，可如今，竟连一个人影都觅不到。死寂的氛围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马车笼罩其中，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风透过车窗的缝隙钻进来，吹在白洛颜的脸上，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马车 “嘎吱嘎吱” 地行进着，白洛颜紧攥着衣角，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双眼不时望向窗外，眉头越皱越紧。突然，她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内心，猛地开口对车夫说道：“回去吧，不去了。” 车夫本就因这诡异的安静而脊背发凉，心中直发怵，听到夫人这话，恰似久旱逢甘霖，如释重负，赶忙熟练地掉转车头。

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安静，好似一只无形的手，将白洛颜拽入回忆的深渊。她不禁想起远在京城的郭三等人，脑海中浮现出他们的面容。郭三平日里对她忠心耿耿，做事踏实可靠；还有那些一同在府中生活的人，他们相处融洽。不知道他们如今境况如何，京城之中，食物储备想来不成问题，可如今皇上失踪，京城是否已被叛军攻占？若京城真的落入叛军之手，那自己的府邸还能否安然无恙？郭三他们是否还能在乱世中保全性命？

大半年了，京城那边如石沉大海，再无消息传来。爹娘哥嫂也同样杳无音信，他们是否安好？是否正遭受战乱之苦？白洛颜越想越揪心，一颗心好似悬在了嗓子眼，七上八下不得安宁。就在她满心忧虑、胡思乱想之际，马车骤然停了下来，车身微微一晃，打断了她的思绪。

白洛颜心中一惊，连忙伸手掀开窗帘。只见车外，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妇人正抱着一个孩子，跪在马车前。此时，天色愈发阴沉，狂风猛地刮起，吹得老妇人的衣衫猎猎作响，她头发凌乱，几缕白发肆意飞舞，脸上满是岁月的沧桑与此刻的悲戚。她怀中的孩子双眼紧闭，小脸烧得通红，身体软绵绵地靠在老妇人怀里。周围的荒草在狂风中疯狂摇摆，似在为这祖孙俩的悲惨境遇而哀号。

“呜呜呜…… 求求您救救我们吧！我们真的不能出城啊！我就只剩下这个小孙子了，我们不想死啊！” 老人涕泪横流，浑浊的泪水顺着满是皱纹的脸颊不断滑落，声音颤抖得厉害，仿佛她所依靠的整个世界都已摇摇欲坠，即将崩塌。

白洛颜见状，心中猛地一揪，一股怜悯之情油然而生。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旁的婆子，目光中满是示意，让她去询问具体情况。婆子领会了夫人的意思，快步走到老人面前，微微俯身，轻声与她交谈起来。老人一边哭诉，一边比划，神情激动。婆子认真倾听，不时点头，脸上的神情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没过多久，婆子便匆匆返回。

“夫人，这是祖孙俩。他们原本住在贫民区，前段时间官府驱赶贫民出城，家里其他人都无奈跟着走了，可这老太太舍不得离开，又担心孙子在城外受苦，便带着孙子躲了起来，一直藏在城里。这孩子还不到三岁，如今发着高烧，小脸滚烫，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情况很不好，看着实在可怜，恐怕是撑不住了。” 婆子面色凝重地说道，眼中也满是同情。

白洛颜听后，眉头微微一皱，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十分纠结。以她如今的能力，救一个人并非难事，可如今世道混乱，人心难测，她担心自己此举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若是被心怀不轨之人知晓，说不定会给她带来灾祸。然而，当她再次看向车外那可怜的祖孙俩，尤其是那病恹恹、气息微弱的孩子，心中好似被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怎么也狠不下心来不管。

犹豫片刻，白洛颜内心天人交战，最终，善良战胜了担忧。她咬了咬下唇，下定决心，开口说道：“车里应该还有些吃的吧，你把车里的食物都拿出来给她们。我这里还有两瓶药，是之前备好的风寒药丸，应该能缓解一下孩子的病情。” 说着，她微微侧身，伸手在随身携带的空间里摸索了一阵，好不容易掏出两瓶药丸，递给婆子，“都给她们吧，至于她们能不能熬过这一劫，活下去，就只能看老天爷是否怜悯，看她们的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