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颜青的故事（上）
二牛不悦地走进了房间关上了门，堂屋里就剩下了李霁和老太二人。
李霁认真地看着老太的面孔，那道深刻的纵向刀疤时刻在她的眼中晃动。
“想来你也好奇村子里以前发生的事吧？其实我也不是本村人，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才来到了这里。”
她抬起了头，似乎在回忆以前的事。
五十年前，年轻漂亮的颜青刚从学校毕业。
她父母是城里人，两人都在民办工厂里务工，生活水平也算不错。
而且在当时她是少有的独生子女，父母更是将她宠着长大的。
颜青看多了逐渐在更新换代的城市，想去体验一种不一样的生活方式，这时候知青下乡的运动席卷了每个城市。
在其他人都在为自己即将要受苦而为难抗拒时，只有她，怀着期待与乐观辞别了父母坐上前往山村的车。
可当时的她不知道，现实并不像她想的那样有意义，她也没曾想过这一去便是四十年。
起初，她并不是在麻家村插队，毕竟隐藏在大山里的小村落，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它的存在。
彼时的颜青也只是跟着同学们在山下村子进行着劳动，虽然也是住的招待所，也是一样挣工分，一样的早出晚归劳动，可或许是心里有期待吧，她也没觉得累。
同行的学生们有几个却与她截然相反。
自从来到了这个村子，他们就整天怨声载道，稍微做了些活就瘫在地上耍无赖。
同组的其他知青见完不成任务自己也会挨罚，只能继续帮着他们完成工作。
可是到了评工分的时候了，他们又精神百倍地说自己也出了力，一分也不能少给，当提到工分应该多给那几个帮忙的知青，他们几个没出多少力就该少拿时，他们又能梗着脖子说“又不是我求他帮我做的，我还没怪他抢活呢”。
这群人很快就被一起下乡的其他同学们排挤，没有人愿意再和他们一起劳动，就算是有倒霉蛋被划分给了他们同一组，也都只完成自己手上的任务，再也不去管他们了。
直到某一天，村里有老人去世了，按照习俗，需要扛着棺材上山。
原本这事和知青们没有关系，他们也都老老实实完成自己的劳动任务，可到了那天收工结束时，管理知青的干部才发现，人群中少了几个。
在那个年代，下乡知青逃跑是很严重的过错，抓回来后轻则关禁闭，重则直接取消他的返城资格，但一切惩罚的前提就是要找到他们。
村子的四周都有民兵轮流值班把守，也都说没见过他们。
主任想，既然无法从常规出村路离开，那么很有可能是混在了抬棺上山的村民们当中，毕竟大家都只顾着低头哭，谁会关心旁边披麻戴孝低着头的不是宗族里哪位不常见面的远房亲戚呢？
有了目标后，村主任组织知青们开始搜山，只希望能在他们走山路逃离前把他们追捕回来。
原本像他们这样的知青上山都不会是一个人行动的，基本也都是几人一组，当中加一个本地的民兵，在做领航人的同时也能防止更多知青逃跑的事发生。
可也不知是白天劳动量太大，还是夜间山路不好走，刚走了一半，颜青就被脚下突出的树根绊了一跤。
她坐在地下看着已经明显红肿变形的脚腕，脸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水。
同伴知青和那个民兵有些着急，想要继续去寻找，可又不好意思抛下颜青，正焦急间，颜青开口了。
“你们继续去找吧，我就坐在这里等你们来接我。你们看我的脚已经这个样子了，连路都走不了更别说是逃走了。”
同伴听着觉得有道理，于是给颜青留下了一些补给便离开了。
天色越来越暗，没有火把在侧的颜青，似乎感觉周围的草丛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不知是什么野兽。
她有些紧张地抓住了自己随手从地上捡起来的长树枝，开始没有章法的在身前乱挥一通。
可很快，颜青就感觉木棍被某个力量大过她的东西抓住了。
抬头看过去，是一个穿着和村民们类似服装的年轻男人。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男人操着一口夹杂着方言的普通话问道。
颜青以为他是村里的民兵，忙答道：“我的脚腕扭得很严重，不想耽误同伴继续寻找逃走的人，就一个人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这天都黑了，你一个人在这儿也不安全。要不我先带你回村子吧，至少狼不会进村里。”
他这么说着，颜青也就顺理成章地认为他要带自己回到山下的村子——直到她看到篆刻着“麻家村”的那块石碑。
可是这时已经晚了，当她迈入麻家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躲藏在周围屋子里的一双双眼睛注视着了。
男人叫麻大顺，他把无法行动的颜青直接背回了自己的家里，起初还是在向她道歉，说不该骗她，不该直接把她带回自己的家，可是……可是他在树林里看到颜青的那一刻，就觉得自己一见钟情了，就忍不住把她带了回来。
颜青很生气，一个劲地讲她要离开这里。虽然她对下田里劳作，看着作物生长村子逐渐变好这件事是有光荣感的，可这并不代表她愿意被强行掳到一个从没听说过的村子。
可这个麻大顺却说什么都不愿意让颜青离开，还说她既然进了山，进了村子，就永远离不开了。
说完他也没有了耐心，将颜青一把推倒就欺身上去。
颜青挣扎间将男人的耳朵咬了半个下来，男人吃疼，摸了摸耳朵一看，手上满满的血。
他也没了兴致，扛起颜青就直接丢进了地窖里。
颜青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窖里饿了三天三夜，没有东西吃，没有水喝，心里记挂着山下的同学们和远在千里外的父母，她已经没有力气能够流出眼泪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地窖的门被打开了，一缕亮光穿过漂浮着各种颗粒物的空气洒在了颜青的脸上，她的眼睛被猛然照下来的光刺得不由得眯了起来。
朦胧间，她似乎感觉光源来处那人的脸是自己梦中都想见到的父母的脸，他们正焦急地朝着下方的自己伸出手，并一个劲的喊着自己的名字。
可一眨眼睛，父母的身影消失了，出现在地窖口的人影已经变成了将她锁在这里的罪魁祸首。
“怎么样，想清楚没有？只要你同意当我的婆娘，我就把你拉出来，不止如此，我今天上山猎了头鹿，还可以给你炖锅子吃。”
被饥饿和干渴折磨得奄奄一息的颜青，无奈终于朝着上方微不可见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