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陈钰笙03

徐县令正色道:“律法规定,妇人奁产无子者,听女承分,无女则入本家。此案中张瑞生虽记在黄慧儿名下,却只是二人收养,与其并无关系。”

在陈钰笙看来,张二牛诉黄家二老归还女儿的嫁妆,委实有些无理取闹了。

那张瑞生,是张大牛擅自抱回家让黄慧儿抚养的,即便是上了族谱,于律法上也并非黄慧儿的子嗣,自然无权继承她的嫁妆。

但张二牛却不紧不慢地说:“大人,张瑞生实为大哥的亲子,并非毫无关系。”

堂上静了一瞬,很快围观的百姓们便炸开了锅。

“这话是什么意思?亲子……莫非是张大牛在外头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若当真如此,黄慧儿抚养张瑞生便是天经地义了,嫁妆他自然也有权利要。”

“怎么会有这般不要脸的人?让自己的妻子抚养自己和别人的儿子,妻子被他掐死了,嫁妆还要给那个野种??”

徐县令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他的眉头紧锁,清了清嗓子,对张二牛道:“即便是张大牛亲生,外室子也没有继承权。”

张二牛一笑:“瑞生已经入了族谱,大人,入了族谱的孩子,已经不是外室子了吧?”

陈钰笙攥紧了手中的笔。

那张大牛定是故意的!

当初黄慧儿怕他怕得紧,他带回孩子给她养,她不敢不从,后来那些什么入族谱的事,他八成也没有同她商量,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如今她人死了,钱财却要给张家,若她泉下有知,怕是要被怄死了。

“血脉一事不可混淆,”她开口道,“张二牛,如今你空口白牙说张瑞生是你哥哥的儿子,可有证据?”

县衙里来了个女人,这事早就在县里传得沸沸扬扬了。

有人说她和徐县令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也有人说她是犯了大错被家里赶了出来,无路可去才来了县衙,还有人说她水性杨花,整天同一大堆男人混在一起,连脸面都不要了。

不过后来有人瞧见了她,回去便说那些话定是旁人想出来污蔑她的,这姑娘的一言一行都颇有大家风范,一看就是高门大户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县衙里,那人挠了挠头,说兴许是对断案子感兴趣?

旁人听了都笑他,县衙里的案子,十桩有九桩是些家长里短,剩下的那一桩,还是出了人命的,她一个姑娘家,对这些感什么兴趣?

那人说不出来,反正就说等他们瞧见那姑娘就知道了。

今日一过来,众人便瞧见一个姑娘坐在文书的位子上。

那姑娘身上没什么首饰,一头乌发简单束起,低着头专心写字,从外头只能看到侧脸,和一双白生生的手。

有好事的想凑近些看,却被衙役拦在了外头,只能远远地望上几眼。

就这几眼,便知道为何那人说那些流言都是污蔑了。

她只是穿着最朴素的衣裳坐在那里,就自带一种不可亵渎的气势。

陈钰笙说完,场中不由静了静。

她皱起眉头,又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张二牛回过神来,语气轻蔑道:“县衙这种地方,怎么还有女人?”

陈钰笙冷笑:“张二牛,你莫不是拿不出证据?”

来到这里之后,她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自证。

如果她回答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还会说她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她再辩解,他还有更多的话等着。

一味解释,就会落入别人的陷阱。

他们只是想攻击她而已,并非真的想听她解释。

而她要做的,就是反击回去。

果不其然,听她又问,张二牛哼了一声:“你又不是县令,我凭什么告诉你?”

徐县令一拍惊堂木:“张二牛,你可有证据?”

面对徐县令,张二牛老实多了:“回大人的话,小人确有证据。瑞生的生母正是我家隔壁的崔寡妇,大人若不信,将人叫过来一问便知。”

“崔寡妇!”钱氏捂着心口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原来是她……原来竟是她!”

她哭道:“从前她常去找慧儿一起做针线,慧儿还怜惜她早早便没了丈夫,但凡家中做了些好菜,都会给她送一碗……却没想到,她竟同那张大牛早有奸情!”

徐县令冷着脸吩咐道:“将崔寡妇带过来!”

衙役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个妇人走了进来。

听得徐县令问,那妇人却是满脸从容。

“回大人的话,”她说,“瑞生确实是我同张大牛所生。”

“天杀的娼妇!”钱氏扑过去要抓她的脸,“慧儿待你如姐妹,你竟私底下同张大牛偷情!”

衙役连忙上前将她压住,崔寡妇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冷笑着说:“偷情?”

她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了过去,徐县令接过一看,竟是一纸和离书。

这一下连徐县令都懵了:“这是……”

“大人,”崔寡妇不紧不慢道,“我与张大牛,是正经夫妻,只是后来发现他酗酒赌钱,我不想同他过下去了,所以才和离的。”

“和离之后他娶了黄家妹子,偏生他们成亲之后,我才发觉自己怀了身子。”

“我想着孩子是无辜的,所以才瞒着旁人偷偷生了下来。张大牛知道后,说要将孩子抱回去养,我想着他毕竟是孩子的生身父亲,便放心交给了他。”

崔寡妇笑了下:“谁知道他竟一直瞒着黄家妹子呢?我还以为她知道呢!”

“你撒谎!”钱氏的脸气得通红,“你们要是成了亲,怎么可能没人知道?”

“唉,”崔寡妇作势叹了一口气,“当初大牛的家里穷,我又想着自己毕竟是寡妇,不是什么光彩事,于是一商量,干脆就没有张扬。”

“婚书呢?”钱氏追问,“既然你们成了亲,婚书总该有吧!”

崔寡妇仰头叹道:“你也知道大牛那脾气,当初我们闹得僵,他一生气,就把婚书烧了。”

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看来是打定主意耍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