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苦逼少女忧虑多

银桥发电站附近的电厂小区

夜晚,凌晨一点,张诚惠小心翼翼地用钥匙打开自家房门,暮光竞技场不招待自己,无奈,她只能提前回家了。

透过视野有限的门缝,确认父母似乎没听见动静后,她蹑手蹑脚地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突然,客厅的灯刷地一下亮了,沙发上两名神色暴怒的中年人出现在视线中,一男一女,正是张诚惠的父母。

张诚惠垂下头,不敢和那些锥子一般的视线对视,听见了他们那不断的怒吼:

“惠惠!你晚上去哪儿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张诚惠!我藏在橱柜后面的压岁钱去哪儿了!你是不是拿去买那些没用的摇滚专辑了!”

“孩儿她妈,我就说你平时太惯着她了!临近高考了,你当初就不应该给她报什么吉他班!

“你怪我干嘛!我也在工厂里忙着加班!你下班回来就知道睡觉!上班,做饭,我做错了什么!女孩随爸,学会偷钱花也是随你!”

……

劈头盖脸的谩骂变成了互相推卸责任的指责,张诚惠感受到了那些令她无比厌恶的窒息感,父母犀利的言语与锐利的目光如剑一般切割着她的内心。

不管张诚惠的动机与目的,先不由分说把自认为的罪状安在她的头上。

见张诚惠始终不开口,父亲起身走来,将阴影笼罩在张诚惠的上方,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张诚惠!一句话不说是吧!你真t有出息了啊!”

张诚惠一声不吭,下一秒,父亲的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让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呵呵呵,说话了,我会被你们认为是顶嘴,不说话,我会被你们认为是倔嘴。

那些压岁钱名义上是留给我的,可是,我这个主人却不能碰,十几年来被你们藏起来,拿走,花掉。

明明是你们让我学习了吉他,却只让我弹奏能在亲戚们面前卖弄的老掉牙的民谣,却不能是我爱的、追随潮流的摇滚,你们说那是没用的东西,那在你们眼中什么才是有用的?

明明你们年轻时通过了高考,现在却仍成为了在工厂加班的工人,既然这种没出息是遗传的,那没有出息的你们凭什么指望自己能生出有出息的孩子?你们都不在家,谁又能教会出息!

……

张诚惠握紧自己的拳头,终于,她昂起脑袋直面父亲的目光,时隔多年,再次挑战那名为父权的权威。

张诚惠捂住作痛的胸口,大声呐喊她的愤懑:

“那些压岁钱是我取走了!它们本来就是我的钱!我没有拿去花掉,我只是存起来放在别的地方!我也不想半夜出去逛!可每天在学校与家庭之间的两点一线,我快要憋疯了!我不想被关在家里被你们盯着读书,我不想变成只知道学习的机器!我爱摇滚!我想当歌……”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父亲便捏住了她的耳朵,狠狠一踢,一脚踢在她小腿上。

张诚惠尽力让自己不再跪下,但另一只腿再次遭受重击,令她的双膝跪在地上:

“我们养了你十八年,你就想当个朝人卖弄姿色的妖艳贱货?狗屁的摇滚歌手,那是下九流!高考是决定人生一辈子的事!”

母亲走过来,心疼地看着她搭腔道:

“惠惠啊,老妈再跟你说一遍,当学习机器总比在工厂里当消耗零件强!我们这都是为了你好!听妈话,跟你爸,服个软吧!”

张诚惠面色惊惧,她的心脏砰砰直跳,恐惧与懦弱等情绪难以遏制地再次滋生,犹如退堂鼓的鼓点令稚嫩的她本能地想要答应。

即便早有预料,早已习惯,可是,把它们说出来,还是好难……好伤心……

张诚惠的脑海里闪过自己向父母叛逆成功后的幻想,渴望将这份幻想付诸实践。

“我……我……”

张诚惠颤抖的嘴唇嚅动着,求饶的话到嘴边却如鲠在喉,她怨恨此刻如此懦弱、无力的自己。

就在开口的前一刹那,那头代表张诚惠心中叛逆精神的野兽终于无法忍耐,主动回应了少女的祈祷,代替她实现了那份多年来迟到的愿望。

“吼!”

一道流光从手机屏幕钻了出来,黑色龙蜥双眼赤红,庞大的认知污染瞬间席卷了客厅,中止了张诚惠面前的恐惧之源。

张诚惠的父母连恐惧的反应都没来得及做出,就因受到认知冲击失去了意识,扑通一声,应声倒地。

张开血盆大口伯利拉尔,躯体膨胀,作势就要朝倒向地面的两名人类扑去。

“伯利拉尔!!!”

张诚惠又惊又怒,她一把拽住暴怒龙蜥的尾巴,伯利拉尔下意识地转身就咬,但红色的双目注视到主人的表情后,下嘴的动作一僵,连忙趴在地上,用摇尾巴表达自己顺从的态度。

“主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伯利拉尔注视张诚惠的眼神中满是惊惧。

张诚惠不由联想到刚才顺从父母的自己,她嫌恶地后退一步,面色阴冷:

“伯利拉尔,你刚才是不是连我都想咬?”

“不,不是!”

黑色龙蜥摇着脑袋,张诚惠咬紧牙关,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改了口:

“你越界了,我怎么教你的规矩!认知污染很危险,你不能在家里现身!”

“呜………对不起,我只是想为主人你……”

“呵呵,我不需要别人来为我出气!你更不该对我父母出手!给我乖乖待在家里反省!”

说罢,张诚惠起身返回自己的房间,从衣柜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用于离家出走的行李箱,在客厅桌子上留下一张纸条后,转身就走。

伯利拉尔见状,无比惊恐,知道自己犯错的它紧随在张诚惠的身后,一边呜咽着,一边摇着尾巴试图做出挽留,却被张诚惠冷冷的命令堵在了居民楼的门口。

“伯利拉尔!我最后说一遍,别跟过来!我累了,你自己在这一带狩猎魂体场填饱肚子吧!现在,我要出去散散心!”

“呜……呜呜呜……”

看着主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听着行李箱与脚步声的远去,黑色龙蜥垂下脑袋,独自留在寂静的夜中不知所措。

离开小区,提着行李箱的张诚惠一步步地走在被昏黄路灯照亮的无人长路,此刻的她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负面情绪,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般放声大哭。

几分钟后,张诚惠的情绪逐渐冷静,愤怒与悲伤被迷茫的彷徨填埋,她蹲坐在路边,抬头看了一眼没有尽头的十字路口,又回头看向零星灯火的小区,不知道自己的当下与未来该如何选择了。

自己去24小时网吧对付一夜?不行,那样太掉价了!

在旅馆过夜?可是,她随身带的钱不多,这年头的旅馆需要实名制度才能开房,她的确成年了,却还没有办理身份证。

找自己的小弟帮忙或者是在银钉帮的拟茧房借宿一晚?不行,要是被银钉帮的那些中二高中生发现了,银钉帮的利益与地位恐怕会再次受损!

……

魔都九月下旬的秋夜有些冷,张诚惠裹紧身上如襁褓般的衣物,她抬起袖子,用力擦了擦脸上不争气的泪,从口袋掏出手机翻看电话簿,找到了名为“死党”的联系人,拨通了电话号码。

不到半分钟,电话另一头传来有些恼怒的年轻女声:

“惠惠!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吧!我在睡觉啊!有事快说,有屁别放!”

“酩酌……我能去你那里住几天吗?”

张诚惠有些委屈的声音,令电话另一侧的死党孙酩酌沉默了,被吵醒的怒火瞬熄。

几秒钟后,孙酩酌略带同情的声音问道:

“好吧,你犯啥事了?”

“才没有!我只是……想你了,给自己放个假而已。”

张诚惠抽了抽鼻子,孙酩酌呵呵了一声:

“想我?行了,是离家出走吧!就知道你早晚会干这种事,来姐姐这儿吧。”

“麻烦你了,谢谢。”

“不麻烦,好歹我也是飞翎俱乐部的轮值主席,让朋友借宿这点权利我还是有的,对了惠惠,你离家出走前做好准备了吗?”

“放心,包括换洗内衣在内,我准备好行李了。”

惠惠瞅了一眼自己的行李箱,觉得没什么毛病,气的话筒另一边的死党翻了个白眼:

“不是!谁问你这个了!我问得是你有没有对父母与老师施展认知污染伪造记忆,你难道想让警察找上门吗?”

“呃…我忘了,那我现在……回去?”

张诚惠转身瞅了一眼小区,觉得自己现在返回,会不会遇见伯利拉尔与醒来的父母。

孙酩酌揉了揉脸:

“行了行了,我派达米飞过去接你,顺便帮你搞定父母与老师的记忆问题。”

“麻烦你了,酩酌,我现在只有你了。”

张诚惠感动地擦了擦眼泪,孙酩酌沉默片刻,问道:

“惠惠,你应该察觉出来魔都的变化,用不了多久化身的存在就会广为人知,你做好踏入这个危险的灰色领域的决定了吗?”

“你说呢,我都已经创造了银钉帮与我的伯利拉尔,叛逆者,就是要走在时代前沿啊!”

张诚惠理所应当地说道,攥紧手中的行李箱握把,她看着天边向自己接近的龙影,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