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母子情分
描眉?
昌平长公主微微一愣,心说今天这人是怎么了?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呢?
“这大白天的,”她虽说心中纳罕但是嘴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半推半就地应了下来,“不过你想描就描吧。”
昌平长公主从来没见过这么认真的窦驸马,见他从准备东西开始,所有的环节都一丝不苟,不知不觉就有点痴了。
不多时,眉毛就描好了,看着镜子里的昌平长公主,不觉怀念起和闲善在一起的日子,自己也时常给她描眉,看着看着,他的视线就朦胧了起来,仿佛面前的人已经变成了念善。
昌平长公主瞧他这副模样略带娇嗔地开口询问:“你怎么这般熟络?莫不是以前给别的女子画过眉?”
窦驸马没回过神来,昌平长公主眉毛一挑,但还是再次询问了一番。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晚点再同你说。”窦驸马这次听清了,不过他并没有回答,反而是寻了个借口离开。
等人一走,昌平长公主就把方才描眉的东西全扔在了地上。
“娘,你这是又跟谁生气呢?”窦明正好过来,看着这一地狼藉纳罕地问道。
昌平长公主没好气地开口:“同你爹爹。”
“爹爹?”窦明小心翼翼地避过地上的残骸坐到了长公主的身边,“不该啊,爹爹最近对娘很好,怎么会做出惹你生气的事情呢?”
不对头。
昌平长公主这两天就觉得窦驸马有几分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今日听窦明提起来她才抓住了一些线头。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深吸一口气,并没说出话来。
倒是窦明笑道:“娘,我看你就是最近累了,先前你不是日日期盼爹爹能如此待你吗,如今他这般正如娘所愿,娘怎么还不高兴了呢?”
窦明这话像根刺,正扎在昌平长公主心头最软处。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边沿,描得精致的眉毛渐渐拧起——二十年来相敬如冰的驸马,为何突然转了性子?
“明儿,你爹这几日可曾去过靖北王府?”她突然问道。
“没有去过。”窦明摇了摇头,“爹爹近来要么在书房,要么在娘这里,好似根本就没有出过府。”
她看着昌平长公主的脸色,犹豫片刻才道:“娘,我觉得肯定是爹爹看穿那个昭昭的真面目,这才会不搭理她的,您就别担心了——”
昌平长公主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抬眼望向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庭院里,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血色。
“那他可曾提过昭昭?”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锐利。
窦明歪着头想了想:“没有啊,爹爹这几日同我说的都是些家常话,从未提起过那个野丫头。”
昌平长公主眉头微蹙。
这不对劲。
窦驸马对昭昭的疼爱她是看在眼里的,即便昭昭去了靖北王府,他也该时时挂念才对。
“娘,您怎么了?”窦明察觉到母亲的异样,小心翼翼地问道。
昌平长公主收回思绪,勉强笑了笑:“无事,对了,你与骆家公子的婚事筹备得如何了?”
提起婚事,窦明脸上立刻浮现出娇羞之色。
“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是……”她咬了咬唇,“爹爹说要给我添一份丰厚的嫁妆,可这几日却不见动静。”
“你爹近日事忙,回头我提醒他。”昌平长公主安抚地拍了拍女儿的手,心里却越发疑惑。
窦驸马向来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要给明儿添嫁妆,绝不会拖延。
除非……
他另有打算。
这个念头一起,昌平长公主心头猛地一跳。
“娘,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窦明担忧地问道。
昌平长公主强自镇定:“许是有些乏了,明儿,你先回去吧,我想歇会儿。”
待窦明离开,昌平长公主立刻唤来心腹侍女:“去查查驸马这几日的行踪,特别是他是否私下与靖北王府有联系。”
侍女领命而去,昌平长公主独自坐在窗前,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想起窦驸马今日为她描眉时的神情——那般专注,却又那般遥远,仿佛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她冷笑一声,立时站起身来:“备马,本宫要进宫。”
昌平长公主在宫中是有特权的。
马车直接停在了凤仪宫的门前。
皇后已经在凤仪宫里等了许久,看到她来,直接冷哼一声:“本宫还以为昌平长公主办不成差事,不会再来见本宫了呢。”
“皇嫂说这话未免有些丧良心了——”昌平长公主见她这般态度,心里添了几分不满,直言道,“要非是我在从中周旋,圣上怎么会这么快就病倒,六皇子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监国呢?”
“只是监国而已——”
皇后猛地将茶盏掷在案上,瓷底与檀木相击发出刺耳声响:“我要的是他登基!是让他给我的皇儿报仇雪恨!\"
殿内熏香缭绕,鎏金狻猊炉中青烟笔直上升。
“皇嫂急什么。”她指尖划过袖口金线绣的缠枝纹,“当日四皇子被你下令扔下枯井的时候,也没见你顾及母子情分啊——”
“好好的,提这么晦气的事情做什么!?”
皇后猛地攥紧凤袍袖口,金线刺绣的牡丹在她掌心皱成一团。
她眼角余光扫过殿角垂首的宫人,那些头颅立刻垂得更低了,仿佛一丛丛没有生命的石雕。
“你今日进宫,就为了说这些废话?”皇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时,窗外的暮光正斜斜切过她半边脸颊,将保养得宜的面容割裂成明暗两半。
昌平长公主忽然倾身向前,发间金步摇在昏暗中划出细碎流光:“不过是突然想起来罢了——六皇子既已监国,离那个位置不过一步之遥。”
“倒是窦家……”
“窦驸马又闹什么幺蛾子?”皇后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迟疑,染着蔻丹的指甲掐进掌心,“莫非又是为了那个上清观来的私生女?”
窗外忽起一阵疾风,卷着残叶扑在雕花窗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