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异向九星连珠,两人谈心

寅时三刻,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那檐下的露水,仿若被岁月遗忘的泪滴,顺着古朴的瓦檐,悠悠然滚落。

在青石板上,溅起一片细碎的银光,宛如繁星坠落人间,转瞬即逝。

方远赤裸着上身,周身仿若被一层轻纱笼罩,蒸腾着丝丝白雾。他的每一寸肌肤之下,似乎都有神秘的金蛇在游走,隐隐闪烁着微光,透着说不出的奇异。

他已然保持着“盘龙桩”的姿势,熬过了两个漫长的时辰。脚边的青砖,不堪重负,裂开了如蛛网状的纹路,密密麻麻,仿佛在诉说着承受的巨大压力。

昨夜服下的药剂,药力正在他的经脉间汹涌奔腾,如汹涌的江河,势不可挡。

不远处,张老静静地蹲在药炉旁,他的手指犹如枯枝,瘦骨嶙峋,正轻轻捻着那三寸长的犀角秤杆。

秤杆上的刻度,承载着岁月的痕迹。当最后一钱朱砂,如一抹殷红的流星,落入古朴的陶罐时,他的耳畔,忽然传来一阵细密的骨鸣声。

那声音,轻柔而又神秘,像是春蚕在静谧的夜里,细细啃食桑叶;又似玉珠在光洁的银盘上,欢快滚动,清脆悦耳。

老人猛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惶。

手中的犀角秤,不堪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咔”地一声,折成两段,竟然又再一次有着进步!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仿佛没有瓶颈一般。

此时的方远,脊骨处,缓缓浮起九颗金砂似的凸起,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随着他的呼吸,明灭闪烁。

这正是《心能初解》中所记载的“九星连珠”异象。张老当年,苦修十载,也才勉强得三颗,而此刻,眼前的少年,背上的金砂,正以惊人的速度融汇成线,逐渐化作一条栩栩如生的游龙纹路,似要破壁而出。

“咳!”

张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那咳嗽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袖口上,溅上了点点猩红,如盛开的红梅。

他胡乱地抹了把嘴角,那浑浊的眼底,却泛起了异样的光彩,那是惊喜,也是欣慰,更是对往昔的追忆。

药炉上的陶罐,“咕嘟”一声,沸腾起来。蒸腾的热气,弥漫在空气中,仿若一层梦幻的轻纱。

在这朦胧的热气里,他的思绪,飘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时的他,也是这样,虔诚地跪在师父面前,聆听着重伤归来的老人那声沉重的叹息:

“极道一脉,怕是要断在你我手中。”

谁能想到,今日,竟在这少年身上,看到了极道传承的希望。

“师父……”张老嘴唇微微开合,无意识地喃喃低语,那声音仿若从岁月的深处飘来,带着无尽的怅惘与追忆。

他枯瘦如柴的手掌,缓缓按在腰间的暗格之上。那里,藏着七枚青铜钥匙,每一枚都承载着厚重的历史,它们能打开研究所地下那封存百年的神秘秘库。

曾经,他的前六个徒弟,无论如何努力,都没能让他下定决心动用这些钥匙。

可此刻,他却莫名地感到,那冰封许久的锁孔,竟似有滚烫的温度传来,灼得他掌心微微发颤。

方远缓缓收势,恰在此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像是灵动的金色丝线,悄然爬上东墙那古老的铜漏。

他转过身,便看见张老静静地端着一只青瓷碗,立在那幽静的廊下。碗中的药汁,浓黑如墨,却又泛着诡异的紫光。

然而,当方远看清老人模样的瞬间,他的心头猛地一颤。只见张老向来梳理得整整齐齐的白发,此刻杂乱无章地散落着,像是被狂风吹乱的枯草;

眼下一片青黑,犹如被浓重的夜色笼罩,显然是彻夜未眠。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有些骇人,恰似枯井之中,骤然燃起的磷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喝了。”

张老那沙哑的声音骤然响起,像砂纸粗暴地刮擦,满是岁月的沧桑与疲惫。他稳稳端着青瓷碗,递向方远,碗里盛着的,正是用百年血参精心熬制的固元汤。

药汁刚一触及舌尖,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便如汹涌的潮水,猛地冲上了方远的鼻腔。

他下意识地抬眼,撞进视线里的,是张老那双布满了厚厚的老茧,此刻,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就在这一瞬间,方远突然领悟到这碗药的珍贵程度——在机械之城,血参本就身价不菲,价值堪比黄金,更何况是这百年份的稀世珍宝,简直是有价无市。

方远刚要张嘴询问,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便冷不丁被老人用拐杖抵住了咽喉,动作干脆又决绝。

“别问。”

张老低声说道,语气不容置疑。他的指尖轻轻拂过方远背上尚未消散的龙纹,那触感冰凉刺骨,好似寒夜中的一道闪电,瞬间激得少年浑身一阵战栗,皮肤上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当年,我师父耗尽了全部的心血,含辛茹苦地养育我二十载,对我倾囊相授,毫无保留。可最后,却经脉寸寸断裂,全身骨骼尽碎,重伤归来。你可知道,他临终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对我说了什么?”

话音刚落,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安静悬挂在屋檐下的铜铃,竟在毫无风的情况下,自顾自地晃动起来,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清晨里,却莫名带着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方远下意识地抬眸望去,清楚地捕捉到老人的眼角,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光。

只是一闪而过,仿若从未出现过,可那一瞬间的动容,还是被方远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说……极道不该亡。”

张老的声音陡然拔高,饱含着无尽的激昂与执着,紧接着,他猛地掀开左臂的衣袖。

刹那间,方远的目光被眼前奇异的景象牢牢吸引——那本该是血肉的半截手臂,此刻竟布满了暗金色的经络结晶,在灿烂阳光的照耀下,流转着如同鎏金般的迷人光泽,夺目又诡异。

“三十年来,我先后收了六个弟子,满心期许能将极道传承下去。”

张老的语调瞬间低沉,带着难以掩饰的沉痛与惋惜,

“可有的人实在承受不住药力的冲击,最终落得个爆体而亡的悲惨下场;有的人则在漫长又艰苦的修行之路上,被磨去了意志,当了逃兵。”

说到这儿,张老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似是追忆,又似是感慨,“直到遇到了你……”

话音未落,张老手中的拐杖如一道黑色的闪电,

“嗖”地一下点在了方远的心口,那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戳进皮肉里。

方远装作吃痛,闷哼一声。

“你可知自己一夜之间贯通了《心能初解》前九章,这是何等惊人的天赋?”

张老的眼睛瞪得滚圆,紧紧盯着方远,眼中满是狂热与期待,

“你又可知,这背上的龙纹究竟意味着什么?”

还没等方远反应过来,老人突然仰头狂笑起来,那笑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冲破云霄,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而落。

“天不亡我极道!天不亡我极道!”

方远听着这突如其来的癫狂笑声,装作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后背“砰”地撞上了冰冷的石柱。

注意到张老腰间悬着的新钥匙串,七枚青铜钥匙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又清越的声响。

他清楚地记得,昨日张老腰间分明只有六枚钥匙,这多出来的一枚,藏着什么秘密?

“从今日起,你每日加练三个时辰。”

张老骤然停下狂笑,神色瞬间恢复冷峻,转身从暗格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只古朴的紫檀木匣。匣子开启的瞬间,一股浓郁醇厚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充斥着整个庭院,令人闻之精神一振。

“这是用千年灵芝精心炼制的思神丹,往后每个月的初一,你必须服下一粒。还有……”

老人的动作毫无预兆,他突然伸手,利落地解开了外袍,露出了贴身穿着的一件暗银色软甲。

那软甲在黯淡的光线下,隐隐散发着冷冽的光泽,仿佛藏着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

当他缓缓将软甲褪下时,方远的目光被老人的后背吸引,只见上面布满了紫黑色的淤痕,密密麻麻,像是被无数利刃反复刺穿过,触目惊心。

“这是冰蚕丝织的护心甲,能保你冲关时不伤脏腑。”

张老的声音低沉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随手将尚且温热的软甲扔在石桌上,那动作随意得仿佛那不是价值连城的稀世宝物,而是一块破旧不堪、一文不值的破布。

“张老,这太贵重...”

方远的声音里满是震惊,他虽然不了解这个世界具体的事物,但上一个世界的眼界还在。

他能够感受得到这护甲的不一般,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昨日才得到护心镜,今日稍有突破,竟又能获此重宝。

方远话还没说完,就被张老厉声打断。

张老赤红着眼眶,那眼神仿佛燃烧着两团炽热的火焰,枯瘦的手指像是铁钳一般,几乎要掐进少年的肩头,

“你以为老夫在施恩?这是交易!”

他的声音近乎咆哮,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我要你活着练到心能九阶,我要你重振极道威名!”

话音刚落,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弯下腰,指缝间渗出黑血,滴落在青石板上,触目惊心。

可即便如此,他却笑得愈发畅快,那笑声里,有癫狂,有期待,更有几十年来压抑在心底的不甘与执念,

“等你能一拳轰碎机械之城的防护罩时,记得去城东乱葬岗,给我那些不成器的师兄师姐上一柱香...”

“我要的只是这几十年来极道失去的名声!”

老人的声音如雷霆般炸响,字字含血,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狠狠地砸在方远的心上。

方远捧着尚有体温的软甲,心中百感交集。

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昨夜听到的异响究竟是什么——子夜时分,地下密室传来的那阵隐隐约约的机括声,想必是老人开启了尘封多年的秘库,取出了这件珍贵无比的护心甲,只为了今日能将它交到自己手中。

方远捧着冰蚕丝织就的护心甲,指尖能感受到甲胄上残留的体温。

他抬头望向张老,老人佝偻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倔强。

“张老。”

方远深吸一口气,声音坚定如铁。

弟子在此立誓,必当重振极道研究所的威名,将昔日导致极道研究所灭亡的人通通灭掉。”

张老闻言,枯瘦的身躯微微一震。

他转过身来,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同时也有感动之色闪过,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他没有看错人,

“报仇?”

老人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几分凄凉,

“老夫活了这么多年,早就看淡了恩怨。你记住,极道一脉的传承,不在于报仇雪恨,而在于生生不息。”

张老拄着拐杖,缓缓走到庭院中央的古松下。树皮上斑驳的剑痕依稀可见,那是历代极道修行者留下的印记。“你可知这棵松树为何能活千年?

张老伸手抚摸着树干上的伤痕,“因为它懂得将伤痕化作年轮,将痛苦转为力量。”

“导致我们街道研究所灭亡的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势力,哪怕是你达到昔日所长的境界,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你只要好好的,就行,只要你还活着,那么极道研究所就会逐渐的兴盛。”

“否则你想着报仇的话,那无疑于螳臂挡车自寻死路。”

方远听着张老的话语没有吭声,最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但心中却暗自下定了决心。

待他寻回上一个世界的力量,定要为张老讨回公道,现在他想要报仇的话,靠着自己慢慢修行,的确是遥遥无期。

毕竟他现在连张老的境界都不能够看透。

方远想了想,安慰张老道:

“张老放心,弟子一定不负所托,让极道之火永不熄灭!“

“好!好!”

张老连说两个好字,眼中泛起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