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chapter 60

第60章 chapter 60

办公室里弥漫开尴尬的沈默。刚才苏婕还在打字的, 听到经天一言,敲键盘声都停滞了——他的语气硬冷得明显,没人听不出来他是在护着郑予妮。

就连郑予妮自己都傻了, 她惊诧地看向他,似乎有些责怪他的冲动。可经天笑意盈盈, 说完了就跟没事人似的, 转回头继续敲键盘了。

不知姚湘云是真醒悟了,还是屈从于少爷的,承认道:“哎, 也是啊,肯定是认真了解过才知道的。”

郑予妮出去时跟经天对了个眼神,她撅着嘴,无奈却也得意。经天则冲她一挑眉头, 一如他往常装酷那样,帅炸了。

周四的夜晚,他们依旧在一起。郑予妮那里到街道开车顺畅些, 他们便先去经天那里拿衣服, 再回郑予妮那里。

挑衣服时, 经天问她:“你选吧, 你想让我明天穿哪件?”

郑予妮开心得要蹦起来了:“我好久以前就在想!等我们在一起了,晚上就选好第二天穿同样颜色的衣服,暗搓搓穿情侣装!”

见她开心,他脸上的笑意也更深了:“好啊,你选。”

郑予妮对暗号般睨着他:“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对配色的喜好很像?”

“早就发现了,”经天敲了敲她的额心, “我们本来就经常穿一样嘛。”

“我哪敢,你两千, 我两百。”

经天着实一楞:“怎么可能?你的衣服看起来很贵。”

“哦谢谢你,”郑予妮笑弯了腰,“我下次买家秀就写我男朋友以为很贵,店家一定很开心。”

郑予妮打算明天穿灰绿色的衬衫,便准备拿他一件灰绿色的夹克。可她抓起来一看,突然想到:“这件你好像前两周穿了。”

经天扑哧一笑:“记这么清楚?我都不记。”

“那你是怎么做到一个月不重覆的?”

“穿过的放最前面啊,那从后面开始拿衣服就好了啊。”

“……学会了。”

经天一笑:“你喜欢就拿嘛,我又不是刻意不穿重样。”

郑予妮还是从后面开始挑了另一件颜色近似的,说:“这个也可以!”

“好。”

——是啊,意义会不同。他一个人的时候,挑衣服就只是按部就班,穿过的放前面,从后面随机拿一件,没有目的,没有偏好。现在呢,全凭她喜欢,他愿意把自己的生活都交给她,变成她喜欢的样子。

缠绵之后他们相拥,经天主动先跟她交代:“明天周五我要回家,晚上罗区组了一个市里校友的饭局,也叫上我,周六也要在家,跟爸爸妈妈吃饭。”

“好呀,”郑予妮顺从地说,“多跟他们交流,对你有好处的。”

“那你干嘛?”

“本来昭昭约我,不过我想去看溪芮,正好问一下她装修,她刚装完比较有经验嘛。”

“好。”经天吻了吻她的额心,在一片幽黑中睁着眼睛,斟酌些什么。他没犹豫太久,便开了口:“我在想,你要不要……见一下我的朋友?”

郑予妮心头一颤,顿生欢喜:“好啊,你想带我去我就去。”

经天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会觉得太快。”

郑予妮也吐了口气,不装了:“好吧,我是有点紧张。”

“哈哈哈哈……”经天低头看她,“我说你怎么这么淡定。”

“你的朋友,都有谁啊?”

“大多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经天重新抱紧她,“吕新雅你见过的,她现在不上班;还有阿瀚,自己开公司;伟晨,他是港大的,前几年在香港投行,现在自己开咖啡厅,我们见面的话一般去他店里。还有一个东北的本科室友宁逸群,他也在湾州,现在在我母校教初中数学。”

郑予妮扑哧一笑:“你校学子还真是对体制内情有独钟啊。”

经天也笑了:“虽然好像没法否认,但是我们两个比较特殊,我是因为家里,而且也卷累了,又不是那么热衷赚钱。逸群他是外地的,想来这边定居,那肯定还是体制内稳一点,父母跟过来也会比较放心。”

“也是。”

轮到经天问她:“那除了段溪芮,你还常跟谁联系?”

她当然要如他那般细细告诉他:“还有我大学室友妍妍,她读本校研,今年毕业,最近在忙答辩呢。她男朋友也是我们同学,我打算过两个月等她答辩完了,溪芮状态也好点了,再带你去找她们吃饭。”

“哦。”她这一言倒是点醒了经天一件他忽略掉的事,他干脆问:“她们都是同学,所以那个牛津比你大一届是怎么搞到你的?”

郑予妮淡淡道:“他跟于琛一起打球,所以我跟溪芮去篮球场的时候见过我,但是他没好意思问于琛,后来在图书馆碰见我几次——好吧,第二次开始是他故意去那个教室等我的,他说观察了几天我应该没有男朋友,就过来要我微信了。”

“然后就开始追你?”

“对啊。”

“追了多久啊?”

“一个学期吧。”

经天冷哼一声:“那不是跟我差不多,所以是你很难追。”

郑予妮爬了起来,笑里藏刀地看着他:“跟谁差不多?”

经天秒怂,一把摁住她,跟打球失误了似的说:“我的我的我的。”

郑予妮没好气地说:“经天,希望我们可以达成一个共识,这一路过来我比你更煎熬。”

他的重点终于被转移了,经天笑了笑,小心又期待地试探:“你是不是可以……换一下对我的称呼?”

“经处。”

“……”

“经厅。”

“……”经天忍无可忍地放了手,低头一瞪,就看到她张嘴大笑起来。

郑予妮撞到他胸膛上,扭扭捏捏地说:“再等等。”

“等什么?”

她说不清楚,只好说:“反正……再等等。”

她想再等等,那么,他就等。拥有她让他开始觉得,用心等来的,一定是最好的。经天抱紧她,轻轻应了声:“好。”

见经天朋友的事,这周他俩都有事,便说下周看着再约个时间。

第二天,俩人穿着情侣装一块上班去了。一到单位,就开启了不熟模式,甚至偶尔打照面也不说话了,含笑看着彼此直到走过。

甜蜜了一星期,郑予妮再也不记恨程厚了,一早就赶着把写好的应急预案拿去堵他,又主动汇报了手上几项差事,把推不动的堵点讨教他门路。程厚实在太忙,没多久又要出去,这意味着她手上该他把关的工作得等着,她可以摸鱼了。

郑予妮一脸失望地回到办公室,跟冯歆一说,冯歆都笑了:“今天怎么这么开心,积极得不行了还。”

午休只有她俩,冯歆戴上耳机看剧,郑予妮上午忙得累了,提早跟经天道了午安,便放下了手机。还没过多久——要是有一会儿她就睡着了,她听到隔壁传来姚湘云和杨姐的声音,中午她俩一块出去吃饭,现在回来了。

经天还在三楼的茶室,又是没多久,他也回来了——郑予妮没听见他说话,听见的是姚湘云喊了他的名字。

不知他们在聊什么,郑予妮能听到持续的交流却听不清内容,且几乎都是姚湘云和杨姐的声音。经天的嗓音自然是比她俩厚实的,但他知道郑予妮睡了,刻意压低了声。

突然,杨姐极其清楚地说了一句:“经天应该是喜欢那种妩媚的吧。”

一墙之隔的郑予妮睁大了眼睛,困意全无——噢,姐,您还真猜对了,他确实是的。她和经天的朋友圈都只开了半年,这两天当然有给彼此看了全部——交换手机看的,就连锁上了仅自己可见的也都看了。郑予妮的照片很多,美女的照片怎么可能少,可是那些甜的,可爱的,初恋感的,他都只是一扫而过——毕竟她每天日常就这样。而那些辣的,酷的,girls power的,他也只是轻轻一笑。

他第一次发出惊叹,是她一组紧身针织连衣裙,就像吕新雅穿的那样,勾勒腰身,纯欲十足。尤其是自上而下的男友视角,把他该看的都看清楚了。经天足足看呆了一分钟,第一次问:“你跟谁出去啊?”

郑予妮理所当然:“段溪芮咯。”

“我都不知道你有这种裙子。”

“很多哦。”郑予妮媚眼如丝地望着他,张扬地释放着勾引,那一刻经天眼中的惊艳和情迷,她满意极了。

她没猜错,二十七八岁的男人,是会喜欢这种的。所以,那天看到吕新雅,她才会如此抓狂自己没有机会在他面前穿成那样——甚至那时候连暗搓搓展示给他的微信都没加上。

不出所料,之后几次令经天惊呼的都是这种风格,吊带低领,掐腰修身,长发散乱,看似微醺,要么是生日穿的裙子,性感而明艳些,日常的则看起来更为柔媚软弱。

看完了照片,他抱着她几乎是哀求道:“想看。”

“夏天,”她吊足了他胃口,才笑着提醒他,“差不多下个月天气就热了吧。”

湾区春来早,到了四月,短袖吊带基本就要占据街头巷尾了。

回到一墙之隔的办公室,郑予妮没听见经天说了什么。可紧接着,姚湘云就问了他一句:“经天你爸爸妈妈对你有什么要求吗?”

这真是往郑予妮心头狠狠一记重锤——谁都清楚,这问的是择偶条件。她调集所有注意力细听——可哪还需要她费劲,她现在已经是他心爱的恋人了,他哪怕没确定她能听见,也定然会格外让她安心。

这一句,郑予妮听经天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没有。”

杨姐和姚湘云都没有再多说,可郑予妮也没有半点轻松——谁心里都明白,没有要求就是最高的要求。

似乎在他们所受教的价值观里,挂在嘴边的总是肤浅的,没人会直白地说自己想找有钱的,有权势的,学历高的,又或是帅的美的。但人们总是会自动分门别类,自动匹配,就像经天的朋友们默认了他

看中的必定艳压群芳,而程厚也认为校长女儿可堪与他登对;同样,段溪芮丶李昭昭乃至方璇,也对郑予妮的对象挑三拣四,至少温彦的颜值丶潘煜的性情,都被认为配不上她。

快下班的时候,春雨如约而至,不分季节地给打工人一顿狗血淋头。

程厚过来找冯歆探讨工作,郑予妮在一边赶着整理要上报的数据。不久后经天过来了,他进门时看见程厚,脚步明显一滞,再继续往里。刚好这时程厚和冯歆没再说话,他便先过去打招呼:“程主任,周末愉快。”

他可真是够会说话的,同辈的青年里没他这么会讨长辈喜欢的。程厚愉快地冲他笑了笑,似乎是工作盘旋在脑子里怕断了思路,没多说什么。

跟领导走了过场,经天来到郑予妮身边,声线暗哑下来:“我先走了,晚上他们约七点,我怕周五堵车,还蛮远。”

郑予妮心头一惊——他这个音量不算低,他嗓音又厚,程厚和冯歆绝对能听见。她没摸准他的用意,傻傻地应了声:“哦。”

经天继续说:“下雨了,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

郑予妮惊愕地看着他,声线几乎快崩了:“……不用了,我没那么快,等雨停了再走吧。”

经天没回应她眼中的诘问,也没怎么笑,轻轻道:“好,那我走了。”

“嗯。”

他转身离去,没说“拜拜”——专属于同事之间客客气气的“拜拜”。

摸爬滚打十几年的程厚,怎么可能没看穿。经天人一消失,程厚的声音便传过来:“经天跟我们予妮……有情况啊?”

郑予妮吓得一个一百八十度转身,对上两张看热闹的脸,她如汇报工作般谨慎,却又依旧装傻:“啊?他顺路啊,刚好有车。”

这百试不爽的一招,今天却是失策了。程厚是有资格对她发表指教的,并不是多管闲事的旁人。所以,她如此装傻,倒让程厚以为她真傻了没看出经天的用意,直截了当地点了出来:“哎,你傻不傻,人家都要送你回家了,还跟你说今晚去干什么。”

话音未落,郑予妮就意识到自己失策了。覆水难收,可她现下整个人天花乱坠,慌乱的心跳完全掩盖了理智。

还好,冯歆救了她,笑嘻嘻道:“哎呀主任,人家知道呢,让小年轻自己琢磨去吧,我们不要拔苗助长了。”

程厚半开玩笑道:“经天家里条件很好的,你不要傻傻的错过了。”

郑予妮完全傻掉了。浑身发颤,说不出一个字。第二个救场的人从天而降——应急局来催她要数据了,还是那个她怼了数次的威压姐,郑予妮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她简直可爱极了。

后来离开办公室的时候,郑予妮才终于想明白了经天的用意——他故意的,故意在程厚面前说那些,他明白她这些日子的怨怼委屈,如此在程厚面前表明心意,算是替她出了口气。

郑予妮随后就给经天发微信,可他已进了饭局,一直到很晚才醉醺醺地给她打电话。

经天疲倦得明显:“宝贝……”

她人已在家里,本来在晒衣服,接到他的电话,舒舒服服地躺到沙发,全心全意地对他说:“喝醉了啊?”

“有点,53度的,喝了六两差不多。”

“噢……六两会醉?”

经天笑了一下,解释道:“我一般四两,度数低一点可以喝到六七两,今天太顶了,我开始头痛了。”

“啊……他们给你倒吗?”

“也没有,但是罗区带我去,我怎么也得帮他挡一下。”

“噢……”郑予妮明白了,“那上次你爸带你的时候喝了多少?”

“肯定没今天多,四两吧,我敬了一轮,他们来敬我我不想喝就不喝了。”

“所以今天你最小咯?”

经天笑了:“是啊,所以都我舔他们。”

郑予妮问:“你本来想去吗?”

经天诚恳地说:“去也可以,毕竟是校友,而且罗区跟我爸也熟,其他那些我都不参与的,我在市里的时候也没什么饭局。”

如此她便放心了些:“那好呀。”

经天突然就说:“宝贝我好想你。”

郑予妮怔了怔,他委屈得像个快哭的孩子。仿佛喝醉的人变成了她,她瘫软在沙发里,撒娇道:“我也想你,这好像是我们第一天分开。”

“是啊,突然就不习惯了,”经天简直受了天大的委屈,一遍遍重覆,“宝贝,我好想好想你啊……”

郑予妮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洗澡没有哦?”

“还没有,刚回来,跟我爸说了几句,回到房间就给你打电话。”

“妈妈呢?”

“有人约她谈事情,晚上刚出去的。”

“啊?大晚上还要被叫出去啊?”

经天叹了口气:“她是商律,高管爱加班她也得加班,你去看那些企业总部大楼,晚上是不是一个比一个亮?”

郑予妮扑哧一笑:“人家有加

班费,有效加班。”

经天怨气呼呼地:“所以我才不要加班,只想快点回家陪你。”

再说下去,郑予妮怕自己忍不住要叫他过来了。可他明天还要在家跟爸爸妈妈吃饭,他说过的,他们一家说好,周末一定要一起吃顿饭。她哄哄他:“你去洗澡好不好?早点休息?嗯?”

他还在重覆:“宝贝,我好想你……”

“好啦,你周天晚上会回来吗?”

“回!”他一口答应。

“那我等你。”她轻得像在他枕边呢喃。

他这才肯挂了电话,乖乖去洗澡了。

第二天,郑予妮睡到自然醒才去段溪芮那里。这好像是她和经天在一起之后她们第一次见面,所以门一打开,她就看见段溪芮贼兮兮的笑脸。

段溪芮张嘴就调戏她:“哎呦,少夫人的表情就是不一样啊,这笑得都快掐出水来了——不,掐出蜜糖来了。”

郑予妮根本压不住笑:“大作家,你的称呼真是张口就来啊。”

俩人还没走到沙发,段溪芮就说:“我现在只关心你们什么时候上床了。”

郑予妮实话实说:“谑,实不相瞒,第一天晚上他就想。”

段溪芮定在原地,放声尖叫。郑予妮捂着耳朵远离她,却又好笑地提醒道:“你小心你的伤……”

段溪芮哪顾得上这么多,冲了过来,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怼到她面前:“所以!你看到了吗!”

“我觉得你这个用词太客气了,”郑予妮大言不惭,“你肯定不是想用这个词。”

“我怎么知道你们进展他妈这么深!”

“哦,所以不光看了,手和嘴也……”郑予妮没说完。

段溪芮爆炸尖叫。郑予妮也根本按捺不住,激动地捶着沙发,喊道:“段溪芮!你说的真的没错,帅哥在床上的表情真的太让人想犯罪了!”

“你等一下你等一下,”段溪芮向来必挑重点,“所以这哥——你满意吗?”

郑予妮当然知道她在问什么,舒服地点了点头:“你又说得没错,是得找高的骨架大的,就很成正比。”

“我哭死,果然恋爱就得看别人谈!”段溪芮磕糖磕得啃起了手指,忽而才发觉哪里不对,“啊等一下,所以到底是有没有啊?”

“没有。”就连说这句郑予妮都在笑。

段溪芮震惊地看着她:“我的姐,你是怎么忍的?”

郑予妮抱着自己,多了几分认真:“我本来是想,得等到觉得他真的很爱我。但是昨天我在办公室听到湘云姐问他家里有没有什么要求,我现在觉得,至少我得弄清楚这一点,又或者说,他能不能抛开家里的要求。”

段溪芮终于也坐了下来:“那他怎么说?”

“他当然说没要求啊。”

“没有要求就是最高的要求。”

郑予妮一笑:“那当然了,他也是跟我在一起之后才承认自己喜欢漂亮的啊。”

“那肯定啊。”段溪芮顿了顿,才突然又发觉自己没问过这个:“所以其实你是喜欢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