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三仙献鼎计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都是大忌!”
“可许良这种收钱出计的法子将‘功高盖主’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甪里言面露惊容。
从古至今,君王对臣子的封赏最好的便是加官进爵。
可若臣子功劳太大,屡次累积,让君王封无可封,便有极大可能会导致君王猜疑。
被君王猜疑的臣子下场都不会多好。
许良每次收银子出计无疑将“封无可封”的可能性降低。
此举恰如男女欢好。
若女子不求回报,一味对男子好。
则男子要么娶了女子,不负深情。
要么负了女子,成了负心汉。
可不管何种情况,男子心底每每想起女子,难免感叹兴怀。
可若是每次欢好之后男子都给钱,则这种感叹必定荡然无存!
没有感情,只有金银!
给了金银就不用有心理负担,也不用怀疑女子是不是想着他人。
反正老子是给了钱的!
换了旁人,甪里言断然不会这么想。
可换成许良,他觉得自己怎么高看许良都不为过!
旁人或许不知内情,但他甪里言作为门下侍中,岂会不知陈参、甘隆被除掉的真相?
他回头看向许良跟张居中远去的身影,面露犹豫。
看张居中的样子,分明是有私事想找许良帮忙出主意。
要不,自己也将那件烦心事去找许良?
看许良的样子,也不是吃饱就唱之人……
……
许良熟练接了张居中的一百两银票,知道他有事相求,也不矫情,跟着他寻了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坐下。
左右是收了咨询费的,许良也不矫情,开口询问:“张大人是有事要问下官?”
张居中拱手,“这次本官是为了公事。”
“公事?”
“是这样的……”
张居中娓娓道来。
原来自张居中从礼部尚书破格提拔为尚书首辅之后,原本的左仆射唐纵跟右仆射韦观就对他这个“后来居上”的尚书令颇为不服。
二人为张居中的副官,本该事事汇报。
可实际情况却是六部各司之事二人往往自行处置,并未通禀他。
若非大乾接连所遇之事皆是女帝亲自过问,二人无法兴风作浪,说不得暗中要给他生出多少幺蛾子。
即便如此,在日常衙署办差之时,两人也没少给他使绊子。
其中唐纵所主的吏部、礼部、户部跟他的心腹左丞跟铁桶一样。
韦观所主的兵部、吏部、工部又是成了小团体,旁人难以插足。
如今的局面是张居中想要过问六部之事,要么是直接找到左右司员外郎,即“秘书的秘书的秘书”去询问,要么就直接召来六部主官,即各部尚书或侍郎询问。
左右司员外郎只是六品小官,能知道多少朝政大事?
六部尚书跟侍郎又需每日坐在衙署办差,哪有功夫跟他事事对接?
且就算他们到了尚书省衙署,还是得先问过了唐纵跟韦观才能决定那些告诉张居中,那些隐瞒不报。
张居中知道这是两位老上司看不惯他后来居上,故意给他使的绊子,若是直接告到皇上那里,难免被人耻笑。
无奈之下,这才来找的许良求计。
“许大人,本官反复思索你之前所教的狮子管理狼群之法,却始终不能悟透。
只能厚着面皮再次请教许大人!”
许良这下彻底明白过来,张居中这是遇到下属联手排挤了!
他面露沉思,思索应对之策。
张居中则悄然四下打量,似生怕有人看到。
许良瞥见他做贼似的举动,只觉好笑。
这位公羊学派的张大人,入阁为首辅之后再没了往日的激进昂扬,仅是官场的勾心斗角就将他拖得力不从心。
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许良沉吟道:“此事……有些难办啊。”
张居中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连许良都说难办的事……
许良话锋一转,“不过也不是不能办。”
张居中陡然松了一口气,“能办就好!”
许良诧异笑道,“张大人似也不是那种贪图官位的人啊。”
张居中点头,“许大人所说不错,张某绝非那种贪图权势之人。
只是身在其位,不得不谋其政。
张某虽不能像许大人那般为陛下出谋划策,开疆拓土,却也不愿尸位素餐,碌碌无为。
至少,在陛下、许大人横扫列国,一统天下时,大乾内外清明,不会拖你们的后腿!”
许良大为感动,一瞬间竟有将一百两银票还给张居中的冲动。
张居中的观点就像打游戏时的辅助,他知道自己无法给敌人造成巨额伤害,却也想助队友一臂之力。
这样的人,堪称良心队友!
许良沉声道:“张大人风骨,下官佩服!
此计说难办确有难办之处,可若说简单也极为简单。”
“哦,请许大人赐教!”张居中满脸诚恳。
许良点头,“张大人可还记得下官说过狮子让豹子管理狼群,曾问过的一个问题?”
张居中点头,脱口而出:“记得,当时许大人问的是狮子充当何种角色,豹子又是何种角色。”
许良笑问:“时至今日,张大人以为自己是何种角色?”
“这……”张居中面露挣扎,但还是老实道,“该是狮子,但本官却做成了豹子。”
许良欣慰点头。
一个敢于承认自己问题的人改正的可能性就极大。
“张大人,下官此法便是找出一个人充当那只豹子。”
“找人充当豹子?”
“不错,找个脾性外向的人,此人敢于跟上官叫板,敢想敢干,能坚定不移有自己主张的,提拔他,将他作为豹子培养。”
“这……”张居中满脸疑惑,“许大人,这样的人好找,问题是本官到现在也不清楚这豹子有何用。
本官现在面对的问题是唐纵、韦观以及一众下官的排挤。如何又要再找一人?
如此作为岂不是容易被人诟病结党营私?”
许良摇头道:“张大人,若以你如今的官职,能否奏明陛下,将二人及六部官员换一遍?”
张居中沉吟道:“若不计后果,费些手段跟名声,能换个七七八八。”
“那你为何不这么做?”
“本官是担心唐纵、韦观这些人在朝中为官多年,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引来朝堂不必要的震荡。”
“所以你找下官帮你想法子,就是找个能合情合理出手的理由,让六部乃至朝廷各级官员无话可说,能顺利收拢二人手中对六部实际的治权,是也不是?”
“是!”
“这就是了。”许良笑道,“下官所说的这个豹子就可以代替你去跟他们搅闹。
最好是一人能将他们所有人都搅闹的不得安生,待到六部之中怨声载道时,您趁机借助陛下之手处置这些人,就能顺理成章拿回六部治权。”
“这……”张居中皱眉不已,分明是没理解许良所说。
许良也不着急,只是两手拢袖,淡然看着他,等他想明白。
良久,张居中还是摇头,拱手道:“许大人,能否说得再明白些,本官……张某……我实在是没弄清楚此法的精要。”
许良叹了口气,于袖中捏了捏刚收的那张银票,心道这银票也不白收。
“张大人,这样吧,下官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讲故事?”张居中目光一亮,“还是狮子管理狼群的故事吗?”
许良摇头,“不是,这次下官要说的是天上神仙的故事。”
“说是天上神仙居住的地方叫仙界,仙界的主人叫玉皇。
仙界里有三样东西能让人长生,分别是蟠桃、仙丹和人参果。
但这三样东西不归玉皇管,而是玉皇的三个神仙属下。
其中蟠桃在王母手中,仙丹在老君手中,人参果在镇元手中。
试想玉皇作为仙界的主宰,本该亲自执掌这三样东西,以更好地管理仙界。
不然,若三仙集体排斥他,他这个仙界主人也就是徒有虚名了……”
张居中听到这里,若有所思。
许良继续道:“于是玉皇就想了一个法子,暗中造了一个天生地养的石猴,又找人暗中教了这石猴一身的通天本事。
然后找个理由拔擢石猴,让他到仙界当官。
由于石猴乃天生地养,脾性暴躁易怒,在天庭当官受了气,一言不合就开始大闹仙界。
他先是将满园成熟的蟠桃吃了个七七八八,又将桃园砸了。
转头就推倒了老君炼仙丹的丹炉。
下界的时候有碰巧到了镇元的家里,将他的人参果树给撅了。
张大人,您是这三位仙人的话,该如何?”
张居中下意识道:“上奏陛下……玉皇,让他主持公道!”
许良笑着点头,“不错,所以玉皇请来了佛祖,请他出手镇压了石猴,将其囚禁五百年。
让下属修缮了桃园,修好了丹炉,又让菩萨复活了人参果树。
做完这些事之后,玉皇把三仙叫来,跟他们说要统一管理这三样东西,防止再有类似石猴大闹的情况发生。
并告诉他们,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他们三人可能就是仙界的罪人。
张大人,您觉得,这个时候玉皇想要收管三样东西,是容易还是困难?”
张居中听得瞪大眼睛,下意识说了句:“自然是容易多了!”
许良笑问:“为何?”
张居中想了想,“经历石猴一事之后,三位仙人定然明白仙界出现大问题时只有玉皇才能解决。
同时此时也告诉他们若不想成为罪人,就得把手中的东西……”
说到这里,张居中目中泛起精芒,“许大人你的意思是找个搅局的,让左右仆射跟六部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然后我出手解决此事?”
许良点头又摇头,“是搅局没错,但此法的关键不是你解决问题,而是将你跟唐纵、韦观等人的矛盾转化为你找的那个豹子跟二人的矛盾。
你要解决的不是这件事,而是那只豹子。”
顿了顿,他又道,“这就是下官刚才说的,此法不太好办的在于需要一个‘替死鬼’,需要你在最后的时候将其严惩。”
说完之后,许良目光幽幽看向张居中。
他知道,张居中是个正人君子,做这种事需要心理建设。
果然,听罢许良的话,张居中沉默了。
良久,他试探问道:“许大人,能否多找几个?”
“嗯?”许良眉头一挑,张居中念头这么通达的?
但他摇了摇头,“不行。”
“为何?”
“一个人,他可以代替你成为唐纵、韦观等人的攻讦目标。
可若是多个人,看似分散,且几个人下场都不用太惨,但在出结果之前,他们会很容易判断这么多人、这么多问题同时出现,背后肯定有一人指挥。
如此一来,你就从狮子成了豹子。
而收拾残局的,就成了陛下,而非是你!”
张居中怵然一惊,面露为难。
好一会,他又征询地看向许良,“许大人,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你才学过人,再想想?”
许良眼见如此,叹息摇头,从袖中取出那一张百两银票,递了出去。
“张大人,下官知你是至诚君子,不屑如此作为。
可治国理政,不是靠儒家的君子学说便可以的。
你以君子之道对待唐纵、韦观等人,他们何曾以君子之道对你?”
张居中面露犹豫。
许良又道:“下官记得,儒家公羊学说有‘以德报德,以怨报怨’之说。
既唐、韦等人结党排挤张大人,张大人又如何坚持要用君子之道呢?
恰如此前魏、楚逼迫,他们逼迫我大乾割城,辱我大乾君臣。
下官若不用狠计,如何让他们知难而退?”
张居中猛然看向许良,重重点头,“不错,本官既蒙圣恩,坐镇尚书阁,就得有一省首辅的担当!”
许良欣慰点头,一副老父亲看乖儿子懂事的欣慰模样。
张居中不由皱眉,怎么感觉许良的眼神怪怪的。
但他没有多想,而是将银票推回,摇头道:“许大人这是做什么,既是问计,岂有收回来的道理?”
许良叹道:“下官还未成家,却知道成了家的男人的辛酸。”
“张大人……不容易啊!”
只此一句话,立马让张居中感慨不已。
他面露挣扎,却仍旧将银票塞到许良手里,又握住许良的手,重重晃了晃,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