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鹑鸟
昼夜分隔之时，是每日夜间的十二点和中午的十二点左右。
即十二时辰里的子时与午时这两个时间段，会变换昼夜之分。
伴随着斗转星移，那轮残月即将挂上中天，今日的昼漏也快走到尽头。
它代表着，王苍的第一次当值，也要结束了。
还代表着，王美人能留在寝殿内的时间不多了。
何御长从殿门边上的小宦官手上接过一件干净的深衣，然后缓缓推开殿门。
“吱呀～”
伴随殿门开合出一道缝隙，一缕明亮的光束从内里射出。
王苍和马成离得最远，听到动静，扭头去看，但看到的，只有缓缓的变窄的光束。
过了不久，这道光束复又出现。
光束内，那位何御长还搀扶着一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子出来。
由于离得最远，王苍得以低头侧目，远远的打量起那位陌生的女子。
该说不说，王苍还是很佩服刘宏的审美。
这位汉献帝的生母，确实有着一副美姿容。
生得美丽就罢了，其身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诞下龙子的缘故，该有的，该长大的，竟然一点都不少！
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有人在偷看，披散着发丝，垂着头的王荣微微抬眼，准确找到了这道莫名视线的源头！
吓！
被王荣瞥了一眼的王苍大吃一惊！
离了有个二三十步远，这也能察觉到？！
此时，因无甚事务，那位不知名的中常侍早已进到殿旁的门塾内休憩去了。剩余四名可能是中黄门冗从的宦官也各自散去，独留下缓缓朝王苍走来的二女。
随着一道轻快有力的脚步声与一道轻飘飘的脚步声传至耳边，王苍的额头也浮现出一抹冷汗。
“哒哒...哒哒...”
两道脚步声越来越近，当快走到王苍身前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道视线若有若无的朝着自己身上看来！
只不过，一个是有意来看，另外一个被扶着的就不得而知了。
二女的脚下不停，何御长用空出的那只手捏起粉拳，轻轻的在王苍胸膛上砸了一记，而后颇为挑衅的看了王苍一眼。
那小眼神里，还流露出了一种莫名的意味。
只可惜，王苍的注意力，尽皆倾注在眼角余光里。
在那里，双颊有些红润色泽的王荣眼神中满是哀求，红中带着些许微白的丰润小嘴轻轻动了几句，好似在用无声的话语说。
救...救...我...
王苍虽然不懂唇语，但从粗浅的历史记忆和她那哀求一般的神情和和眼神中，隐约猜到了她想说的意思。
衣袖飘飞，青丝舞动，一缕香风中伴随着些许腥臊气息传入王苍鼻间，脑海中，想的却是。
要我救你？
我该怎么救你？
我能拿什么来救你？
失笑着摇了摇头，王苍握着棨戟的手掌心似乎出了点汗，变得有些滑腻不堪。
好在，后半夜当值的乙队也在其队率的带领下，提前从御阶下来到寝殿外。
与甲队不同，乙队的人员编成似乎更纯粹些。
纯粹在其队伍中，似乎没有什么老人与少年。
除开那位队率年纪大些，剩下的，都是如甲队中那些卖官鬻爵而来的人一般，臃肿不堪。王苍只是看了一眼，便知彼辈毫无战力可言。
随着一道低声从乙队队率口中发出，这站得歪歪扭扭的队伍缓缓沿着德阳殿开始走动起来。
每走到一处需值守的地点时，换岗的二人皆不言语。毕竟是深夜，默默点了点头，而后自成队伍，绕着整个宫殿群走了一圈，最后集合在寝殿门外。
当然，除开这些固定值守的人员外，羽林郎还有负责机动的人员。只不过人数不多，由丁队负责。
正当甲队在马成眼神的约束下，准备下值时，那道紧闭的殿门忽然又打开一道缝隙，一缕明亮的光束，缓缓变大。
众人不是第一天当值，知道那道变大的光束后面站着的人物是谁。
当然，除开王苍。不过他的警惕性自然不必多说。而其他人在眼力见上的功夫也算不错。
就在王苍挺直脊梁，颔首低目，握紧手中兵器的时候，其他人亦是这般。
王苍新来不知道，可那些老人知道。
刘宏一般在夜间的时候，除开玩乐饮宴之外，甚少出寝宫。
你说他不类先祖嘛，其又勤政。只是面对他们这些羽林郎的态度，算是一天比一天差了。
伴随着一道有些虚浮的脚步声一同传来的，还有刘宏略显沙哑的话语。
“马成、丁休，就到换值的时候了？”
马成不用多说，丁休则是乙队的队率。听到天子今日竟然主动关怀他们，心中有些受宠若惊，也不想因何缘故，站得更加笔直了些，提起中气，大声应诺！
与其他人的艳羡不同，站在队伍末尾的王苍如同一尊雕塑一般，不仅神情、眼神不变，就连气息都收敛了起来。
对于这位在历史上臭名昭着的昏君；对于这位死后开启了群魔乱舞的汉末三国的皇帝；对于这位本朝以来，最后一位享有天子权利的男人。
王苍其实不愿意与他有什么牵连。
可惜的是，越不想什么，有些事越是往你身上来。
由于适才的放纵，刘宏身上只穿着了一件轻薄的素白丝衣。与平地不同，德阳殿的地基高，寝宫的位置自然也高。
高处不胜寒，这个说法不是空谈。
此时，轻柔的夜风吹来，就像有一双轻柔的小手在刘宏身上细细抚摸一般，特别是他还用过五色散这般“仙药，”感觉就更是不同了。
精神欲望上的满足和肉体上的满足，使刘宏的心情愈发好了些。就连看眼前这群羽林郎的眼神，都柔和不少。
刘宏往前走一步，那明亮的灯光，便跟随他往前映照两步。他的视线，在众多披甲持戟的羽林郎中滑过。
得益于日常宿卫和出行的跟随，刘宏虽然叫不出羽林郎中大多数人的名字，可他们相貌，却是认得。
很快，一位鹤立鸡群，看着有些面生的青年人便出现在了刘宏的视线里。
似乎想起了什么，刘宏深深的看了眼这名与众不同的年轻人，嘴角还勾了勾。
当然，其实刘宏不矮，甚至在众多天子里，算是个子比较高的了，足足有七尺余。放在后世，也有个一米七多些了。
可王苍来自边地，其身高足有八尺余，放在后世，就是一米九多些！
是以，比刘宏高了一个头的王苍，很自然被其“看在眼里。”
“云中亭侯，你怎的和个鹑鸟一般？”